与她相识是在镇子上的一家餐馆里。
4月,春的气息才慵懒的弥漫,温润的细雨打湿了干燥的空气,惊扰了正在吐芯的山桃花。在这样不冷不暖的季节里我高中毕业,一切显得急促而又顺其自然。
餐馆在镇子上有些名气,哪家有喜事总要请乡邻右舍在这里胡吃海塞一顿,无不热闹。出于种种原因,我在那里谋求了一份工作-服务员,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工。
初次涉足,那里没有过多的豪华与典雅,也没有华丽的水晶灯和精致的桌椅修饰,却给人一种别样的舒适。诺大的餐厅只有她一个服务员,她吃力的提着一大桶水,使她的身体失去重心,左右摇晃。那是我们初见,我们年龄相仿,可是她却早早地化上了淡妆,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像是在刻意的装扮自己,给我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总会有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紧张、害怕和不安。我生怕哪里做错遭到老板的白眼,又害怕遇到难缠的顾客喋喋不休,所以我处事很是小心翼翼。许是我过于笨拙,她会热心的教我做事,也会讲一些我不懂的规矩,我也只是一味地疏远,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东西隔阂着我们。
那日,因过于疲乏又加之顾客过多,熙攘的氛围使我几近崩溃。我加快步子端着一摞碗盘,抵达后厨时那些碟子和碗像是在和我开玩笑似的落在坚硬的地板上摔的粉身碎骨,我被这一系列凄惨的巨响吓得麻木,不过几秒就听见老板雷人的呵斥,他愤怒的瞳子似要把我吞噬。面对残局,我手足无措。她听闻后紧张的跑过来,问我有没有事,然后一个劲的给老板道歉,好像做错事的不是我,而是她。
至于我们之间的芥蒂是何时消失的我早已忘却,或许是在那日的残局之后,又或许是在我们相互简单的介绍中。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我耳边说个没完没了,像是一位久别的故友在向我诉说着有关她的一切。她说,她生性顽劣,初中时就学会了打架,会用不好听的词语顶撞老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坏孩子,高中还未毕业就已辍学。在那不久的之后嫁给了她从未谋过面的男人。听到这里我很震惊,我说,你觉得自己幸福吗。她不再言语。
每天都要忙到繁星布满漆黑的天空。傍晚,微凉的夜风吹过,拂去了一天的烦躁,餐馆里一位温文尔雅的男顾客在焦灼的等待着他的晚餐,期间,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门上的小铃铛响了,响的很不适宜。走进来一位男子,他表情复杂,身材瘦小,军绿色的大衣将他完全包裹。她瞥了一眼男子,便立即结束了与顾客的嬉笑以及还未说完的言语。男子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眸子很深遂,让人猜不透。她低着头手忙脚乱不知在做什么。半晌,男子用蚊蝇般的声音说,我来接你回家。她默默的跟在男子身后,昔日的她于此判若两人。一天的工作结束,抬头,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遥远的天空神秘莫测,就如她的人生。
一个月后,我提出辞职。吝啬的老板把那几张钞票反复点数塞在我手里,用不屑的目光盯着我。对那里没有多余的感情,唯一不舍的是她。她说,何时会再见。我说,很快。每一程都有离开和再聚,一些回忆和一些事总会渲染心底最柔情的一角。
大学之后每日都在忙碌,行走的步子从未停歇,一些过往也随之渐行渐远。间或,听闻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一岁大孩子的母亲,我想那时的她是幸福的。然,那句“很快再见”的诺言我一直都未兑现。
但愿在某个安暖的午后我们彼此还会忆起那个不安分的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