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自力更生小姐妹（2）
懵懂的小叶，并不完全明白，妈妈不在家，意味着什么。
在她直白而幼小的心灵里，她以为妈妈不在家，只不过意味着，不受妈妈的管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意味着，犯了错误，没人会骂她，也没人会打她，更没有人动不动就要拿起羊角老刺来恐吓她，威胁她；意味着，从此以后，要多自由有多自由，犹如放飞山林的小鸟，肆意飞翔……
她的小脑袋里，装得只有这些，这些关于玩耍，关于挨揍的经历。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因为妈妈不在家，没人给她做可口的饭菜；没人给她洗衣服，晾衣服；更没有人在她闯祸之后，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她前面，迎接别人的口水和唾沫星子……
不仅仅这些，还有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没人给她壮胆，没人给她鼓劲，没人在她害怕地不知所措的时候，把她裹在怀里，对她说：“别怕，妈妈在！”妈妈走后，她只能和姐姐蜷缩在床的最角落，全身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没人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早上，叫她们起床上学；也没人在她学习了一整天，饥肠辘辘跑回家的时候，给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后面的这些，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妈妈走的季节是初秋，天还不够冷，地也不够寒，白天还那么漫长，谁还能想到黑夜会来得那么早。
那些所谓的吃饭、穿衣之类的家务事，她有考虑过，也曾想过应对之策，不就是洗衣、煮饭、打扫卫生吗？平时，妈妈在家，她也没少做过这些活儿，不是被妈妈叫去淘米，就是被妈妈吩咐烧火；像洗碗、洗衣服、搞卫生，更是家常便饭，常常属于她的份内工作。再说，不是还有姐姐在吗？有姐姐在，姐姐才是家务事业的主力军。
要说犯错、闯祸，小叶自认为这些都是过往的历史，终究只能成为历史，一去不复返。以前老犯错，闯祸，那是因为自己年纪小，不懂事，没有上学，缺乏知识，傻，老被人坑、嫁祸、陷害；现在，她长大了，上学了，学了不少知识，也知道了很多道理，才不会一直那么傻乎乎的。况且，大部分时间用于学习，她哪有时间犯错，闯祸。
也许，妈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简直有“杞人忧天”之嫌。
小叶几乎迫切地希望妈妈赶紧离开，再不走，就要耽误火车了，她可不想这几天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心情冷不防又要被打破。
上次，妈妈也说，要出去打工赚钱，结果，走到半路就回来了，害得小叶白高兴一场，酝酿的情绪也分崩离析，那些原本盘旋在脑海里的糖食果饼，漂亮的小仙女裙子，精美的书包，各种各样好玩的玩具，“哗啦啦”随着妈妈这一折回来，都飞走了。
只有妈妈出去赚钱，这些盘踞在脑海里的愿望才能实现，虽然这些愿望又华丽又奢侈，几乎遥不可及，先画个饼，给自己充充饥，未尝不可。
妈妈犹豫了半晌，看了看小叶，又看了看姐姐，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使出了浑身力量，来下这个决心，扭头上了去城里的汽车。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还传来妈妈殷切的叮嘱声：记住，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情，你们两姐妹一定要在一起，在一起……
汽车徐徐启动，驶入正轨，不一会儿，就绝尘而去。沾满泥土的窗户玻璃上映出妈妈那张焦虑而又忧愁的脸庞；轰隆的驰骋声，把妈妈的叮嘱声，拉得好长，好长，好像经过绵延的山谷，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回音，在耳边，一直回荡。
小叶和姐姐望着远去的汽车，一点点变小，变小，最后定格成遥远视线里的那一道黑点，印在相互张望的眼眸里，印在各自幼小的心灵里。
她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对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潜台词是：妈妈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去了。
前一次，妈妈因为心神不定，半途折了回来，不知道，这一次，妈妈是否还会上演半路反悔，无功而返的戏码。
这回应该不会了吧，上一次，妈妈因为担心弟弟，这一次，弟弟也带上了，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而小叶和姐姐也长大一点了，或许，能好好照顾自己。
不管折回还是不折回，在小叶心里，都能接受。妈妈在家，有妈妈在家的好；妈妈不在家，也有妈妈不在家的难处；两全其美的境界，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难以追寻。
汽车开出去大半天，妈妈走了也有大半天，小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期待着，又害怕期待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这一次，妈妈真的走了，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小叶的心，放松了，终于，她所害怕的期待并没有来；可是，放松以后，却又无来由地涌起一股感伤，一些失落。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地意识到，以后的生活，只有她和姐姐来应对，所有事情，也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完成，没有人可以帮上忙。
妈妈走的时候一再嘱咐她们：不管怎么样，你们两姐妹都要在一起，一起做事，一起玩耍，就算一个人要去厕所，另一个都要陪着……
她们确实也只能这样，妈妈不在家，姐姐当起妈妈的角色，吩咐小叶做这，吩咐小叶做那，若有半点迟疑、违抗，姐姐都会拿出妈妈给的尚方宝剑，大嚷道：“妈妈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说我是姐姐，又是大家长，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好吧，你是老大。”小叶尽管有些不愿意，但只能无条件遵从，谁叫姐姐比她大呢。
再说，小叶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但是胆子却极小，一到天黑，夜幕稍微降临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她寸步难行，做什么都得跟在姐姐后面。如果，有根绳子能把姐姐和她绑在一块儿，估计，她都用上了。哪怕是白天，单独让她从客厅走到后面厨房拿个什么东西，她都得鼓足勇气，僵持很久。
如此这般，当然是姐姐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姐姐做事，她也做事；姐姐玩耍，她也玩耍；姐姐玩累了要回家，她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更别说，平时，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洗衣，一起晾衣；一起打扫，一起管理家务。严格意义上来说，姐姐此时是拥有各项权利的女王，小叶是唯一的臣民，虽然也参与管理家庭内部事务，但终究只是起辅助作用。
彦子
2018年3月23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