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翘首以盼母亲归
考试过后，就要迎来寒假，迎来春节，当然，也迎来妈妈和弟弟归来的日子。虽然，曾经暗淡无光，冷如冰窖的寒冬腊月里，她怨恨过父母，怨恨过姐姐，但一想到妈妈也是被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舍弃她们；姐姐，也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她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又怎么照顾好妹妹……
寒假回到外婆家，外婆给她们准备了好多丰盛可口的饭菜，一边催促她们多吃点，一边还心疼地说：“可怜的娃，这么小，妈妈不在身边，要自力更生过生活，确实不容易，你看，你们两个，都瘦成什么样了。”
每一次去外婆家，邻居阿姨看到小叶，都忍不住笑着打趣：“小叶，你太瘦了，像个瓦猴子，脸上没肉，还蜡黄蜡黄的，是不是你姐姐没给你吃饱，故意磨你，你看，两只眼睛都窝进去了。”
“瓦猴子是什么猴子啊？”小叶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
“就是一种很瘦的猴子。”邻居阿姨的侧重点本来不在瓦猴子，可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猴子，本来就是瘦的代名词，瓦猴子，那就是比一般的猴子还要瘦很多、堪称“猴子里的瘦肉精”，大有“刘郎已很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的感觉；俗称——精瘦精瘦。
“姐姐磨我没关系，我等着妈妈回来，好好收拾她！”她的侧重点瞬间转移。
“对啊，你妈妈快回来了，你赶紧坐在台阶上，张开嘴巴等。”
话说，这还有一个笑话。据说，很小很小的小叶，因为妈妈有要事，特意把她放到外婆家。两三岁的娃离开妈妈的怀抱难免不习惯，又哭又闹，还在地上打滚，谁劝都没有用。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可怜兮兮，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恨不得把她妈妈抓到她面前来。
“妈妈给你买糖吃去了，别哭了！”
没效果，还是哭！
“来，我带你去找妈妈。”
哭声嘎然而止，可是，带来带去，走来走去，都没有走出外婆家前面的那块小坪。“哇”地一声，眼泪又出来了。
娃儿虽小，人可精明，没看到妈妈，什么甜言蜜语，连哄带骗的话，都没法生效，而且，哭得比以前更伤心，更大声。
许多办法都付诸东流，外公心生一计，带着小小的外孙女来到通往外部世界的台阶上，轻声细语地说：“来，你坐在这个台阶上，张开嘴巴，等，等着，等着，妈妈就出现了！”
“为什么？”流着鼻涕，流着眼泪的小叶，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停下来，诧异地问道。
“你一直坐在这里很安静地等，不能哭哦，天上的仙女看到了，觉得你很乖，就转告你妈妈，你妈妈知道你在等她，马上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要张开嘴巴？”两三岁的娃还喜欢凡事问个为什么。
“因为妈妈去买好吃的了，张开嘴巴等，好吃的就来了！”
小叶还想多问几个“为什么”的，可是，外公马上又发话了：“不能哭，也不能说话，坐在石板台阶上等，妈妈肯定会回来了。”
在孩子心目中，外公一直是那个喝过许多墨水，懂得许多知识，知道很多人们所不知道的奇闻趣事，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如果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小叶肯定不相信，可是，当这话从外公嘴里说出，而且还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出时，两三岁的小叶立马信以为真。
哭声停止了，吵闹的劲也不见了，一个人擦干眼泪，屁颠屁颠地爬到最高一级台阶，这样，距妈妈又近了一步，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
“要坐好哦！”不远处的外公欣慰地吆喝。
“对，还要张开嘴。”小叶边说，边把嘴张得大大的，等待仙女姐姐给她报信。
周围的人，早就乐开了，小叶也没当回事，继续认真而执着地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
妈妈当然没有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还是没有看到妈妈的影子。
甚至吃中饭的时间来了，她不想动弹，因为妈妈还没出现呢。
“吃饭了，小叶！”外婆过来叫她吃饭。
“不行，我一走开，万一仙女姐姐刚好过来，岂不是看不到我，我不吃饭了。”小叶摇摇头，继续坐在石板上。
“不吃饭怎么行呢？”外婆心疼地问道。
“妈妈不来我就不吃！”她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外婆无奈地走开了。
眨眼，晚饭时间到了，妈妈怎么还没来了，难道仙女姐姐还没看到吗？一定是自己没有坐好，她又稍微调整了姿势，擦了擦脸上已经被风干的眼泪。
“傻瓜，你外公是哄你的，赶紧回家吃饭吧。”外婆又跑了过来。
“外公怎么会骗人呢，不，我要等妈妈。”
“小叶啊，刚才仙女姐姐告诉我，你妈妈今晚赶不过来，要你先回家吃饭，明天一起床就坐到这来等妈妈，准能等到。”外公在一旁气定神闲地说。
“真的吗？”小叶张大眼睛，怀疑地问道。
“真的！”外公点点头，认真地回答。
“仙女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因为你太小了，仙女的语言，你听不懂！”外公总会有那么多理由，主要是，说出来，小叶基本深信不疑。
大概，也有过不相信，怀疑，但是，相比于斩钉截铁的否定，一脚踩死的无望，她宁愿要这种还有希望的幻想，至少还有一个盼头，一个念想，对于一个小孩的来说，希望总会很快到达，哪怕遥遥无期，她的心里有一道明光。
后来的后来，小叶当然知道这只是外公的缓兵之计；不过，后来的后来，妈妈确实也来了。虽然跟她坐在台阶上等待，毫无关系，但至少曾经的希望变成现实，她以为这就是仙女的功劳，外公拥有未卜先知的魔力。
再后来，人们说起这句话的时候，都成了一种典故。渐渐长大的小叶自然不再像儿时那般，坐在石板台阶上，傻傻等待，但心里依然住着一个小姑娘，在妈妈快要回来的日子里，一如既往地等待，心无旁骛地等待，如同儿时的自己，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妈妈终于回来了。
远远地，她看到妈妈向她走来的身影，熟悉的，陌生的，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弟弟跑来叫“姐姐”，她才真切地知道：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弟弟长高了，长大了；妈妈似乎也有所变化，变得年轻，时尚，还是其他？小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过，最先进入她视线的，还是妈妈手里那大包小包的行李袋子。不是好吃的，就是漂亮衣服，小叶早在心里猜测起来。
“妈妈，妈妈！”她奔跑着，雀跃着，飞向妈妈。
“啊，你是小叶啊，我差点没认出来！”直到走近，妈妈才敢断定，眼前这个欢声雀跃，大声叫着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啦？”外婆笑着问道。
“太瘦了，瘦得像只瓦猴子，我走的时候，你身上还有点肉，才几个月不在家，你咋变成这样……”妈妈一边说，一边细细端详小叶，眼睛慢慢变成红色，声音也渐渐哽咽。
“真的很瘦吗？可是，我没感觉呢！”小叶睁大眼睛，无辜地说道。因为脸上没肉，眼睛深陷下去，当努力睁眼的时候，眼睛变得很大，一不小心就要掉出来似的，妈妈看了，更加心疼，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这样下去，怎么行？下学期，我还要出去，怎么办。”妈妈哽咽着，似乎在心里下定决心。
小叶哪顾得上妈妈红肿的眼睛和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晶莹泪珠，早就和弟弟迫不及待地去翻行李箱。
哇，有大大的苹果，黄澄澄的梨，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漂亮的衣服……一骨碌，全摆在小叶面前，她高兴地手舞足蹈，早就忘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委屈和伤心。
有些事件可以暂时忘却，不再想起，但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那些早已淡忘的事情，也许，在某一瞬间，某一回眸，记忆猛然变得清晰，如单反相机里，那个不断放大，不断定焦的据点，最后集中到那一点，有关那一点的所有故事和岁月，都定格成永恒。
它在不停地激励你，告诫你，曾经，这就是你自己，你自己所经历的生活。那些早已释怀的伤痛，在某一瞬间却又变得分外难受起来，忍不住潸然泪下，泪流满面。
彦子
2018年4月26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