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艰难的早餐
晚餐，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可是，第二天的早餐，更是艰难挑战上的挑战。
别人家上演的节奏：天刚蒙蒙亮，大人蹑手蹑脚地起床，蹑手蹑脚地穿衣服，顺便轻轻地把孩子的被子盖好，生怕惊扰孩子的美梦；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锅碗瓢盆，尽量放低声音，一边辛勤地准备早餐，一边祈祷孩子多睡几分钟；等一切准备妥当，这才放开声音，大叫道：“伢子，还不起床吃早餐啊，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小叶家的情景：大人是她们，小孩也是她们；吃饭的是她们，做饭的也是她们。她们要扮演很多角色，还要完成各种角色所赋予的任务。
“起床啦！起床啦！要做饭了！”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谁先醒来，谁都会在第一时间喊出这个口号！
“这么早啊，天还没亮呢？”另一个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眼睛，朝窗外看了又看，如同一团迷雾，带着些许灰暗的色彩，啥也看不到。
“虽然太阳还没出来，但是时间肯定不早了，你忘了，昨天我们起晚了，为了不迟到，连饭都没吃，就往学校跑，后来，在学校里，肯把我饿得两眼昏花，前肚皮贴后肚皮，都没法分开。”想起昨天的遭遇，小叶仍心有余悸。
也是因为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窗外是黑的，心存侥幸，以为时间还很早，谁知，就在躺下去打个盹的瞬间，时钟“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再次睁开眼，太阳已出来，天已大亮，可是，她们上学的时间也到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起来吧。”姐姐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两姐妹一边从嘴巴呵出热气，暖暖手，一边艰难地爬出被窝，开始执行“填饱肚子”的重任。
为了减轻第二天的压力，她们前一天晚上会做更多的饭，这样，第二天早上，不用淘米煮饭，之间炒饭，加点菜就是一顿早餐。至少，晚上还有时间去倒腾，而第二天早上，稍微晚起一点，就会出现上学迟到的局面。迟到，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有失班级集体荣誉。她们宁愿饿着肚子去学校上课，也不会因为要煮饭，要吃饭，而上学迟到。
晚上多做点，早上吃剩饭剩菜，如此这般，她们能节省一点时间，主要是为了预防，一不小心，睡过头。那时，没有闹钟，也没有手表，所有时间感悟都凭着一个人的生物钟。生物钟毕竟没那么稳固，常常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到了冬季，生物钟也会天生地出现赖床，晚起的情况，她们可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可以做一张故事会里所讲述的那种硕大无比的饼，挂在脖子上，饿的时候，低头咬一口；不饿的时候，就晾在那里。可惜，她们不会做大饼，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原料，让她们来煮；再说，就算做成了，寒冬腊月的，每次吃的时候，还得热，还要烧火，还需要时间……归根结底，都要自己动手，而她们最不想动的就是自己的手。
前一天的晚餐能管到第二天早上已实属不易，怕就怕，晚上回家太饿，两个空空如也的肚子，一不留神，把一整锅饭，一整碗菜，一抢而空。
幸好，菜，由姐姐统一分配；而饭，可以管饱。有时，眼看米饭剩的不多了，姐姐也会在一旁慌忙提醒：“留一点明天早上吃吧，怕早上起不来！”
姐姐这么一说，小叶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慌忙缩回还想盛饭的手，舔了舔碗里的饭粒，很自觉地放下碗，远离饭锅，当作自己已经吃饱的样子。连早上的饭都是紧巴巴地节省出来的，更别说要带饭到学校去，反正，怎么做都是辛苦自己，还不如委屈一下肚子，饿就饿一会呗。
小叶和姐姐，就这样，饱一顿、饥一顿地过着冬天的生活。
因为有了剩饭剩菜，第二天早上就省去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煮饭；不过，毕竟剩菜剩饭有限，到了第二天早上，同样，又多了一项任务艰巨的工作——分饭分菜。
这真的是一项任务艰巨的工作，分得好，倒皆大欢喜；分得不好，那只有兵刃相见，拳脚相加。
可知，民以食为天，而吃饱，是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需求，也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里处于金字塔底端的需求。如果，连吃饱的需求，都没法达到，人们只能造反了。还只有六七岁的小叶，也不例外。
吃饱，哪怕是最基本的需求，在小叶姐妹间常常也难以达到，因为剩下来的饭菜真的有限，而重新煮饭，对于她们来说，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两难取其轻，她们宁愿选择饿肚子，也不想点燃冰冷的灶膛，重新来一次。
一样的份量，就算吃不饱，对不起，那也没办法，饭菜只有这么多，吃不饱，你又没有时间做，只能饿着肚子去上学。
每天横亘在她们生活的主题：挣扎着起床，挣扎着热好剩菜剩饭。等一切收拾妥当，各自面前摆一只碗，姐姐像一个威严的法官，开始给两个碗里分配饭和菜。虽然是剩饭剩菜，但极其珍贵，极其有限，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的分量，却要填充两个肚子，没办法，只能平均分配，这才公平。
因为分饭分菜的事，两姐妹没少浪费口水，没少一惊一乍，当然，也没少你推我桑，终究只是小敲小打，没有酿成什么大错，或惨案。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小打小闹多了，终有一天，一不小心，酿成悲剧。
悲剧的起源，还是饭菜，罪魁祸首，是冰冻三尺的天气。那天早上，北风呼呼地吹，冬雨淅淅地下，躺在床上能听见瓦片被风吹走的声音，坐在家里，阵阵寒气逼人。
两姐妹瑟瑟发抖地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冷空气一窝蜂钻进热腾腾的被窝，粘在两姐妹的皮肤上，贪恋温暖，迟迟不肯离去。
“好冷！”小叶迅速把头埋进被窝，不敢动弹。
“不行，我们要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姐姐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也告诉小叶，可是，人挣扎着，还躲在被窝。
“今天有剩饭吗？”小叶颤颤巍巍地问道。
“有是有，但不多，肯定不够吃。”姐姐担心地说。
“算了吧，少吃一点吧，这么冷的天，真不想起床。”小叶知道，如果她不起床，姐姐也绝不会起来；若是姐姐真的下定决心起来，那也绝不会容忍她还躺在床上，躲在被窝。要冷，一起冷；要劳动，一起劳动；这是姐姐的办事原则。
“唉，这天太冷了，醒来了，也不想起，被窝太温暖，真让人留恋！”姐姐试着伸出一个头，想爬起来，终究以失败告终，“不行，就算不重新做饭菜，我们也要热饭菜，也需要时间，现在差不多也要起床了，不然还是会迟到的。”姐姐强撑着自己，理性地分析。
“好吧，那你先起？”每天早上起床都是一场战争，如果自己参战，势必还要拉一个同伙。
“不，咱们一起，你不起的话，我也不会起的。”果然，姐姐也要拉同伙，而且还要跟她动作完全一致的同伙。
“你起来了，我肯定就起来了！”小叶保证道。
“不，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姐姐果然不愧是姐姐，总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好吧。”小叶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想让姐姐先起床的念头根本不现实，为了不迟到，只能舍命陪君子。
“一、二、三……起！”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两个小小的身影从被窝里钻出来，比人家马拉松起跑线上的人还齐整。
“一、二、三……”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两人同时穿好衣服，同时从床上跳下来，动作完全一致，不愧是朝夕相处的姐妹。
“唉，我的姐姐怎么没有一点当姐姐的风范，也不知道要疼爱小妹妹，自己多做一点事。”小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别提了，姐姐做什么事都要拉上她，拉上也就算了，还要公平地把事情分成两份，一人一份。小叶这个当妹妹的，俨然成了姐姐的双胞胎，虽然在年龄上小了几岁，可是，在做事情上，分毫不差，小叶简直想击鼓鸣冤。
哼，当妹妹怎么啦，你以为我这姐姐好当，又要管着你，还要分配一堆大大小小的家务，运筹帷幄也就算了，还要亲自参战，你觉得我容易吗？姐姐才真的想给自己击鼓鸣冤，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当姐姐，身兼数职，只有数职的义务，却没有数职的权力，你这丫头还老不听我的，跟我抬杠，做姐姐的也是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彦子
2018年4月1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