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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民间的叛逆:美国民歌传奇》从智利的枪声到美国的滚雷(5)

时间:2020-10-18 17:16:43    来源:
专辑录好后迪伦回明尼苏达老家,准备和弟弟一家一起过圣诞。迪伦的弟弟戴维也是一个音乐家,可他却一直不满足于在明星哥哥的阴影下生活。1974年时他已经放弃了做一名音乐制作人的打算,不过,在当地音乐圈里他仍然是很有影响的一位。迪伦回来后,哥俩在一起仔细听了几遍小样,戴维觉得专辑中的歌曲虽然都非常出色,可编配却很不理想,缺乏色彩和激情。迪伦很信弟弟的话,立刻打电话去纽约,推迟了新唱片的出版,然后又在弟弟的帮助下,很快就找来一帮当地最好的乐手,于圣诞节的第二天租用了明尼苏达一家设备最好的录音棚,重新录制了大部分歌曲。第二年1月,这张唱片才算正式出版,原来的十首歌曲只保留了四首,其余六首则是在明尼苏达录制的新版本。比较后不难发现,纽约的录音偏重民谣,配器简单,节奏缓慢,而明尼苏达的录音配器复杂,重新加入了大量的吉他和管风琴音色,节奏也加快了。事实证明这次重录非常重要,它不但增加了专辑的音乐性,还从根本上改变了多首歌曲的意义。
这十首歌曲水准均衡,各具风采。比较优秀的歌曲有:
 
一,《纠缠在忧郁之中》( Tangled Up in Blue):此歌讲述了一个故事,歌者娶了一位离了婚的女人,可两人又分了手,歌者还是十分想念前妻。后来他在新奥尔良又找到了前妻,可她已经成了一名脱衣舞女。此歌中的很多情节都有迪伦自己的影子。迪伦似乎用这首歌表达了自己对萨拉既爱又恨的矛盾心情
 
二,《命运的意外转折》( Simple Twist of Fate):迪伦在这首歌里回忆了和前恋人在一起的许多美好时光,慨叹世事无常,命运对人们的捉弄。这也是刚刚失恋的人一种最常见的感觉。迪伦在此歌的前五段里都用第三人称来叙述,直到最后才用了第一人称,道出了此歌真正的灵感来源,《如果你见到她,请代我向她间声好》( If You See her, Say Hello):在这首歌里,迪伦彻底承认了爱情的失败,但却仍然无法就此将爱人遗忘。他似乎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可实际上却是在唱给离他而去的恋人。迪伦告诉对方:虽然两人的关系已不可能复原,但迪伦对她的感情仍然很深。
 
四,《暴风雨中的避难所》( Shelter from the storm):这首歌的十段歌词分别描述了十种人间的不幸与灾难,迪伦的用词十分隐晦,让人无法猜出这些灾祸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在每一段的结尾,迪伦都引述一位姑娘的话说:“请进来吧,我将为你提供暴风雨中的避难所。”迪伦似乎告诉了人们一个真理:不管世事多么艰难,不管你遭遇到多少困难,爱情都将成为你最可靠的避风港
 
专辑中有两首超过七分钟的长歌,都很有意思。一首是近九分钟长的《莉莉、罗斯玛丽和红杰克》(Lily, Rosemary and Jack of Heart)。这首歌的歌词长达十五段,叙述了一个复杂的冒险故事,许多用词和情节设计都非常诡异,让人猜不透迪伦到底想说明一个什么道理。而另一首歌曲则被普遍认为是此专辑的“歌眼”,名叫《愚蠢的风》( Idiot wind)。这首歌的纽约版节奏缓慢,迪伦的演唱充满了后悔和无奈,而明尼苏达版则完全不一样,节奏加快了许多,背景增加了愤怒的管风琴音色,就连歌词也改了,变得更加直接,更加愤怒。迪伦的演唱也完全没有了当初自责的意思,而是充满了愤怒、讥讽和对“她”的不可原谅的仇恨,感情异常强烈。下面就是最后采用的明尼苏达版的歌词:
 
愚蠢的风
 
有人盯上了我,他们在媒体上胡乱编造有关我的报道
我希望这些人住嘴,可他们到底何时停止我可不知道
他们说我杀了一个叫格雷的人,带着他的老婆去了意大利
她继承了一百万的财产,她死后这钱就都归了我
我运气真好,想躲都躲不掉
 
人们每天都会碰到我,可大家都忘记了正常的行为举止
他们的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关于我的夸张故事
可就在昨天,甚至你也来问我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不敢相信,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这是我最讨厌的事
 
我的可爱的女士
每次你一动嘴,就会刮起一阵愚蠢的风
顺着后面的小路刮向南方
每次你的牙齿一动,愚蠢的风就将吹起
你真是一个白痴
你还记得怎样呼吸,这真是一个奇迹
算命的人告诉我要当心闪电
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平与安逸,我都忘了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里有个士兵站在交叉路口,货车里冒出浓烟
你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在输掉了所有战斗之后
他却贏得了整个战争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路边,脑海里追忆着过去的感觉
你骑在稟色母马上的形象掠过我的脑际,让我感到一阵晕
你伤害了我最爱的人,并用谎言掩盖事实真相
总会有一天你躺在沟里,眼睛周團有无数苍蝇嘴乱叫
你的马鞍上血迹斑斑
愚鑫的风,吹过你坟墓上的野花
吹过你屋内的窗帘
重力让我们沉静下来,命运却把我们分成两半
你驯服了我笼中的狮子,却无法把我的心彻底改变
现在每件事都颠倒了,车轮彻底停了下来
好的变成坏的,坏的变成好的,当你觉得自己达到顶峰时
你却正在落向深渊
 
在婚礼上我终于注意到,你的堕落的举止让你无法辨别是非
我已经记不住你的脸,你的嘴唇也变了,你的眼睛不愿和我相对
第七天的时候牧师穿着黑衣服,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房屋被大火烧毁
在一丛柏树旁,我站在车边等你,直到春天慢慢变成了深秋
愚的风转着圈子,围绕着我的头骨
从大库力水坝到美国首都
每次你的牙齿一动,愚蠢的风就将吹起
你真是一个白痴
你还记得怎样呼吸,这真是一个奇迹
我失去了对你的感觉,我甚至不想去碰那本你读过的书
每次我从你的门前走过,我都希望那不是我
沿着高速公路,沿着郡条轨迹,沿着通往板乐世界的路
在满天星斗下,我追寻着你,对你的记忆萦绕在我的脑际
还有那曾经属于你的荣耀
这是我最后一次被欺骗了,我终于得到了自由
在那条横跨在你我之间的界线上,我和那头咆哮着的野兽告别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所受的伤害,永远不会理解我忍受的痛苦
我也永远不会理解你的圣洁,或者你的那种爱情
这真让我感到十分抱歉
愚落的风吹过我们衣服的扣子
吹过我们写的所有的文字
愚鑫的风,吹过我们身上的尘土
我们都是傻瓜,宝贝
我真不明白我们居然没被饿死
Idiot Wind
Someone' s got it in for me, they're planting stories in the press
 
在这首歌里,迪伦充分展示了他在骂人方面的天赋,把那个无名的“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没人知道迪伦在明尼苏达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使得他由原本的悔恨变成了最后的愤怒,笔者只好做一个猜测:当时迪伦和萨拉闹矛盾是众所周知的,当他们一起来到明尼苏达,亲眼看到了弟弟一家温馨的家庭生活之后,迪伦可能在对比之下对萨拉产生了怨恨,或者对自己在公众视线下的毫无隐私的生活感到十分厌恶,并由此引发了他的愤怒情绪。不管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这首歌是迪伦创作的歌曲中表达个人感情最直接的一首。
 
这张专辑出版后好评如潮,并最终登上了排行榜的榜首。儿乎所有的音乐媒体都盛赞这张专辑,认为这是迪伦的又一张“杰作”( Masterpiece)。直到今天仍然有许多人认为这是迪伦的歌唱生涯中最后一张堪称完美的作品。PPM乐队的玛丽·特拉维斯曾经在一次访谈节目中称这是她最“喜爱”的唱片之一。迪伦的回答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喜欢’这张明显是充满了痛苦的唱片
 
 
特拉维斯不是唯一“喜欢”这张唱片的人。这张唱片又一次引发了美国乐评界的一股挖掘所谓“歌曲意义"的风潮,大部分媒体记者和乐评人都盛赞这张唱片“唱出了人们对六十年代文化革命的怀念”、“对六十年代嬉皮文化的痛恨”、“对七十年代流行乐坛的嘲讽”,或者干脆是“对这个肮脏的世界的仇恨”等等,所贴标签一个比一个宏大,用词一篇比一篇深奥。这个奇特的现象方面与当时美国乐评界流行的讲究写“诗化乐评”的风气有关,另一方面,这些乐评人也有很多理由这样做
 
第一,这张专辑的主题是痛苦和愤怒,大概可以被用于任何事情。再加上歌词中所用的语言晦涩,意象模糊,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比如这首《愚蠢的风》中就曾提到士兵和冒着烟的货车。迪伦没有在上下文中做出任何说明,听者自然会产生出很多其他的想法。
 
第二,这张唱片出现的时间也很有讲究。1974年尼克松因为“水门事件”而下台,不管左派人士怎样评价,尼克松是以绝对多数当选美国总统的,在他身上可以说寄托了大多数美国人民对清廉政治的幻想。他的下台无疑把许多人心目中对政治和未来的幻想统统击破。当他们听到这首如此痛苦的专辑之后,很自然地会联想起整个美国的局势,以及对“乌托邦”的嬉皮文化的反思。
 
第三,迪伦使用了许多简洁但却很有力量的双关语,如“纠缠在忧郁之中”既可用来描述爱情的苦恼,也可以用来描述任何一种难缠的状态;“愚蠢的风”既可以用来描述背叛自己的情人,也可以用来控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不公平。就像现在人们一提起《像一颗滚动的石子》,没有人会想到主歌中的模糊意象,而是记住了那段振聋发聩的副歌,并把它当作一代迷茫青年的圣歌一样。
 
第四,因为这张专辑的作者是著名诗人迪伦!其实在很多时候,只这一条就足够了这张专辑出版后,迪伦没有去为它做宣传,而是重新回到了格林尼治村,继续他的游吟诗人的生活。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在一间酒吧里听了朋克女诗人帕蒂·史密斯( Patti smith)的演唱,两人结下了很深的友谊。迪伦还遇到了一位名叫雅各斯·利维( Jacques Levy)的剧作家,并开始同他合作,一起写歌。1975年下半年,迪伦再度走进纽约哥伦比亚录音棚,录制一张名为《欲望》( Desire)的新专辑。不知为什么,迪伦打算把音乐做大,为此他请来了一个“节奏与布鲁斯”大乐队,以及多名女歌手唱背景和声,结果却是一团糟,迪伦显然高估了自己驾驭大乐队的能力。新专辑中的歌曲也一反常态,涉及到了许多真实的人物和故事。比如那首《乔伊》(Joey)就是描写个纽约帮派首领的故事。而那首《萨拉》(Sara)则干脆对自己的妻子直呼其名了。这首歌表达了迪伦对萨拉的爱慕之心,歌词异常简单,毫不隐晦,和一般的爱情歌曲没什么两样。这张专辑中最有名的一首歌要算是唱给拳击手鲁宾·卡特( Rubin carter)的歌曲《飓风》( Hurricane)了,这个外号就叫“飓风”的黑人拳击手被人诬告于1966年和同伙一起杀死了三名白人,结果被判终身监禁。在狱中卡特写了本自传,重申他是无辜的。他把这本自传送给了迪伦,迪伦读后被卡特的诚恳深深打动了。他坚信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去杀人,他要让世人都知道卡特是无辜的。于是,迪伦提笔写下了这首歌曲,为卡特喊冤,此歌后来居然成了一首热门单曲,为卡特的最终释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总的来说,这张《欲望》在艺术上不是很成功。不过就像以前一样,专辑一经出版迪伦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转向下一个目标了。这一回他的计划是来一次绝对“另类”的巡演。迪伦很早就对吉普赛人流浪的生活方式很着迷,也对美国二十年代以前流行的自带帐篷去各地演出的民间歌舞团很感兴趣。在格林尼治村的生活让迪伦重新焕发了青春,他又想起了曾和菲尔·奥克斯商量过的小型巡演,他打算把自己和朋友们在村子里过着的波西米亚式的生活带到路上,组织一次现代马戏团巡演。按照迪伦的设想,他将和一帮朋友一起坐着大轿车在美国东北部地区转悠,每到一地,都会停下来在当地的小剧场里临时搭台演出。这种演出事先都不发广告,全凭自己的名气吸引观众。整个演出不以营利为目的,就是为了好玩。由于巡演的规模小,所以根本不需唱片公司和演出经纪人的介人,完全没有任何“资本主义”的色彩。他把这个主意和死党纽沃斯一说,立刻得到了后者的支持。纽沃斯自告奋勇地担当了巡演的联络人,负责安排一切细节。
 
找人参加不是难事。迪伦很快就凑好了一支伴奏乐队,并先后找来了埃利奥特、麦吉恩和金斯堡。他们和纽沃斯一起构成了巡演的主力。埃里克·安德森、李奇·黑文斯和乔尼·米切尔等些歌手不能全程跟随,但都答应在档期允许的情况下临时客串。可是,迪伦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我们还需要一个名气大一点的歌手,”纽沃斯建议到,“这样你的压力就小多了。
“找谁好呢?”迪伦问到。
“你看琼怎么样?”
 
是啊,迪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当初和他一起并称为“抗议民歌的国王和王后”的琼,贝兹了。贝兹在六十年代后半期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方面,迷幻摇滚乐把像她这样的纯情女民歌手打入了冷宫,演出机会越来越少。另一方面,贝兹激进的政治思想也遭到了来自各方面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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