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5月8日,也就是预定演出的前一天。奥克斯手里还剩下3000多张票没有卖出去,他有些着急了。两天前他开始四处打听迪伦的下落,结果竞然发现迪伦回洛杉矶去了!奥克斯开始拼命地喝酒,他已经不愿去想此事的后果了。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对方竟然是迪伦!可是,迪伦只是问了一下演出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仍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肯定会来参加。其实从一开始,组委会内部对于邀请迪伦参加就产生过争论,反对者认为这样一个大明星的出席会削弱这次演出的意义。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奥克斯已经顾不了许多了。他马上跑到当地的广播电台,“无意”中透露出迪伦“可能”会来参加演出的消息。二十四小时之后,票子全部卖光了。
5月9日中午,奥克斯和大部分参加演出的歌手们都来到了剧场后台,开始做准备活动。可是,迪伦却仍然没有露面。奥克斯表面上十分自信,可心里却有点毛了。他心里很清楚,大多数买票的人都是冲着迪伦来的,要是迪伦不来,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为了掩饰他的担忧,奥克斯开始拼命地喝酒,并时常地跑到门口张望。下午,一个头戴毡帽的人出现在剧场人口处,他独自人,没有随从。这人的帽檐压得很低,门卫一时没有看清他的脸。
你的通行证呢?没有通行证不让进。”门卫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没人给过我通行证啊?”来人回答,同时把帽檐抬了抬。
哎哟,迪伦先生,我差点没认出您来,快请进。
正在舞台上忙活的奥克斯一眼看到门外走进来的迪伦,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
迪伦来到后台,和许多老朋友一一见面。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和这些老民歌手聊过天了。当年这些在格林尼洽村的民歌咖啡馆里共同奋斗的同事们现在大多数仍然在咖啡馆圈子里挣扎,而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了。不过,在这帮老哥们中间,迪伦却找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感,他和大家谈笑风生,几瓶葡萄酒很快就分别下到了每个人的肚子里。
演出开始以后,奥克斯欣慰地看到剧场座无虚席。他们特意从智利请来的阿连德的遗孀和批流亡美国的智利左派人士也来到了剧场,为这台晚会增加了一丝凝重的气氛。演出由皮特西格打头阵,他带领大家齐声合唱了一首南美民歌《关塔娜梅拉》( Guantanamera)。之后范龙克上台演唱了两首老布鲁斯,也获得了听众热烈的掌声。奥克斯声带还没有完全复原,没有唱歌,但却当起了司仪,可是,明眼人立刻就看出他早就醉得一塌糊涂了,在台上的讲话语无伦次,好多次都惹来一片嘘声。后来上台的许多歌手和演艺界名人也都明显喝醉了,“海滩男孩”乐队的迈克洛夫( Mike love)居然想让观众跟着他一起唱一首冲浪歌曲《加州姑娘》 California girl)!结果被观众轰下了台。少数几位清醒的人都在后台直摇头。
阿洛·格思里就是当晩少数几个没喝酒的人。早些时候,一个漂亮的女人找到阿洛,递给他张纸,对他说:
“这是一首别人写给我丈夫的诗,你能不能把它谱上曲唱出来?”
阿洛接过纸条,念了起来
维克多·哈拉
维克多·哈拉来自智利
就像天边划过的一颗流星
他为智利人民的幸福而斗争
用歌曲和吉他作为武器
他的双手温柔纤细,他的双手强壮有力
维克多·哈拉是一个农民
他从小就帮父母种地
他坐在父亲的犁耙上
把土地耕耘
每当邻居们举办婚礼
或者有一个孩子不幸死去
他的母亲会为他们整夜唱歌
维克多总是坐在旁边听得认真仔细
他的双手温柔纤细,他的双手强壮有力
长大后他变成了一个战士
保卫人世间的正义
他把老百姓的喜怒哀乐
变成一首首动听的歌曲
他歌唱那些在矿井里工作的矿工
以及所有辛勤劳动着的工人农民
他为这些工人们唱歌
大家都把他当作是自己的知音
他为阿连德竞选摇旗呐喊
每天都从白天一直工作到夜里
他唱到“握紧你的兄弟们的手
光明的未来从今天开始”
当那个将军占领了智利
他们把维克多关进了监狱
他们又把他押往体育场
和五千名吓坏了的犯人在一起
维克多站在体育场中央
他的歌声洪亮有力
他为关在一起的犯人们唱歌
直到卫兵对他使用武力
他的双手温柔纤细,他的双手强壮有力
他们打断了他的双手
他们用棍棒朝他头上猛击
他们还用上了电棍
维克多最后悲慘地死去
Victor Jara
Victor Jara of Chile
Lived like a shooting star
He fought for the people of Chile
With his songs and his guitar
His hands were gentle, his hands were strong
Victor Jara was a peasant
He worked from a few vears old
He sat upon his father's plow
And watched the earth unfold
Now when
the neigh
Or one of their children die
His mother sang all night for them
With Victor by her side
He grew up to be a fighter
Against the people's wrongs
He listened to their grief and joy
And turned them into songs
念完这首由英国诗人阿德里安·米切尔( Adrian mitchell)写的诗,阿洛被深深地感动了。他当即坐在钢琴旁,开始谱曲。一个小时以后,他就当着台下近五千名观众的面,演唱了这首歌。这大概是那天的晚会上唯一的亮点。
虽然演出并不算很成功,但这场晚会的举行本身就是一个胜利,它让更多的美国人了解了发生在智利的暴行,揭露了CIA在南美干的这件很不光彩的勾当。演出结束后,奥克斯和迪伦又聊了很久,两人决定联合起来,模仿这次演出的模式,在美国来一次小型巡回演出。他们商定几天后再聚一次,商讨具体细节。可惜的是,那天奥克斯又喝醉了,竟然把这次聚会忘得一干二净。
再过了几天,迪伦大概也失去了兴趣,悄悄回到了洛杉矶。奥克斯失去了重整旗鼓的最后一次机会,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回到洛杉矶后,迪伦虽然很高兴又可以和孩子们在一起了,可过了不久他就开始感到一丝厌倦,和纽约那熟悉的环境相比,洛杉矶虽然有着适宜的气候和优美的环境,可却缺少一种热闹的气氛。迪伦这趟纽约之行让他终于发现,自已最喜欢的其实是和民歌手朋友们在一起弹琴唱歌,去格林尼治村的酒馆里喝酒聊音乐。另外,那时他和妻子萨拉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萨拉不懂音乐,迪伦和她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孩子还小的时候倒还不觉寂寞,可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夫妻俩越来越没话说了。迪伦还不想就此了结这段婚姻,他毕竟还是爱萨拉的。两人一商量,决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看看能否对婚姻有所帮助。就这样,几个月后迪伦又单枪匹马地杀回了格林尼治村。
回到纽约以后,迪伦立刻去找老朋友范龙克、“流浪的杰克”·埃利奥特、博比·纽沃思和搬回纽约居住的前“飞鸟”乐队的吉他手罗杰·麦吉恩,这伙人立刻开始拉帮聚伙地出现在格林尼治村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民歌咖啡馆里。那时的格林尼治村早已衰败了,村子里充斥着来参观的游客和向他们要饭的乞丐。迪伦的出现就像给这里打了一针强心剂,许多原来在纽约其他地方表演的歌手们纷纷回到了村子里,这里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代初人才济济的时候,迪伦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焕发了青春。
不过,每当他晚上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租的公寓时,迪伦总会感到一丝失落。毕竟和萨拉结婚十年,有了四个可爱的孩子,这段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迪伦重新拿起了吉他,开始创作。不久,一批新歌写好了。迪伦找到了制作人哈蒙德,重新租用了他最熟悉的哥伦比亚A号录音棚,他打算在那个熟悉的环境里,重新唤起当年的热情,再现六十年代初时的辉煌。
录音开始时,公司找来一支纽约有名的棚虫乐队“解救”乐队( Deliverance)来为迪伦伴奏,而迪伦也像当初录《美女如云》时一样,边排练边录音,追求一种即兴的效果。不同的是,迪伦似乎刻意追求一种更加朴素的声音,大部分时间只用一个贝司手,一个鼓手来配合他自己的吉他和口琴,风格倒更像是那张简约的《约翰·韦斯利哈丁》。十首歌很快就录好了,哥伦比亚公司压制了一批样碟送到各大电台试播,纽约一家报社记者皮特·哈米尔( Pete hamill)还为这张专辑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乐评,被哥伦比亚选中,准备印在专辑内页中。这张最后定名为《血迹》(Boodon the Track)的专辑原定于1974年圣诞节正式在全美发行,哈米尔的这篇乐评甚至被内定为格莱美最佳专辑内页的候选作品,一切准备就绪
只有迪伦自己还没有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