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下三个月的雨似乎还“余兴正浓”,殊不知早已招人嫌了。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淋淋漓漓,却也挡不住春天已在暗暗地积蓄力量。这不,你看这几天,雨的幕布哗啦一下就被扯去了,春天便大大方方地来了。
被雨折磨了许久的人们走出门去,在春日暖阳下,抖落积了一冬的霉味,痛痛快快地游春,踏青,赏花,识香。
于是便想起了初中时的一次春游活动。85年那个春天里的好消息是在下课时宣布的,同学们在教室里在教室里炸锅了,引得在草地上打滚的我们迅速跑回教室,再次从笑吟吟的班主任周老师嘴里确认了这个喜讯,目的地――苏州!
幸福在一周后来临了,以班级为单位,排队前往轮船码头,坐苏杭班船出发。那时,苏州与杭州之间有一班轮船,下午从苏州或杭州出发,经过漫漫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可到达。向晚时分,我们上了船,看着沿街的景象向身边退去,看着轮船前进的浪花扑向岸边,看着天渐渐地沉入黑暗,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夜的安宁,硬生生被我们的喧闹撕成了碎片。一群少年生机焕发:打牌的有,推搡的有,唱歌的有,吃东西的有……有一位同学,索性躺在相邻的两排椅背相靠的地方,晃动着四肢,大呼小叫,惹得大家狂笑。老师也不阻止我们,只是呵呵地笑语,看你们现在像打了鸡血似的,等明天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地精神?
到苏州码头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半左右,河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尽。老师说,自己在附近买点吃的,填填肚子。见有一家早餐店,进去买了一碗馄饨。临行前,母亲给我换好了全国粮票,说到了江苏,浙江省的粮票就不能用了,要用这个全国票。我把那张一斤面额的粮票和钱递给了门口收账的,他找了我八两粮票,八两江苏粮票。他应该找给我全国粮票才对呀?我本想问他,看着他不咸不淡的眼神,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孩子,胆小,不敢问了。拿着领餐券和粮票,乖乖地去吃我的馄饨了。自此,这八两粮票跟着我,离开了它的故乡,来到了陌生的异地。一直静静地躺在抽屉里,直到某一天,粮票不必再使用时,这几张窄窄的小票子也识相地不见了。其实,真该把它们留下来做个纪念。
这一天,长长的队伍在苏州的几个著名景点里晃悠。狮子林里的假山真好玩,穿来穿去,像走迷宫一样。西园寺那只大铜龟,眼睛瞪得大大,嘴角有点气咻咻,长相有点凶。寒山寺不大,门口那座高高的石拱桥,是不是那座枫桥?没到夜半,当然听不到钟声。到了饭点,寒山寺旁边的小饭店里卖的饭真好吃,一个大盆子,打上饭,浇一勺蘑菇炒肉丁,还有很多胡罗卜丁。第一次知道这叫“盖浇饭”,价格也适宜,一大份,才一块二毛五分钱,而且不用粮票。西园的纪念商店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竹笔筒,两寸左右的口径。时至今日,还忠实地站立于书桌一角,上过清漆的筒身还泛着油光。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早晨送我们而来的船依旧接我们回家,一群人乱哄哄坐上了船。船开出不久,前方开阔的水面上出现了一座长桥,引得大家啧啧称奇。只见它如同一条飘带似在水面铺展开去,一个又一个圆拱柔和地与水面相接,看着令人心情舒畅。老师说,这就是著名的“宝带桥”,顺着桥身向南北延展开去的水上石板路,就是以前拉纤用的“纤道”。等欣赏了宝带桥的美景后,天也暗了。果然被老师说中了,前一晚的折腾,大白天的游来逛去,船舱里一片沉静,一个个相继去见了“周公”。
不过,有一个“周公”还是惹了点小小的麻烦。第二天清晨回到小镇,各自散去休整。下午返校学习,一个消息传开了。隔壁班回来少了一个人,一位姓周的同学。狮子林派出所已经打电话来了,将由派出所的公安叔叔坐下一班船送来!原来,他在假山时犯了迷糊,坐在某个隐密角落里睡着了。真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知道这位“周同学”在三十多年后的春天里,在人到中年的唏嘘后,还能记得自己这场“历险”吗?
原创:庄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