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精读】王仲华：周广源收徒
周广源收徒
日本鬼子投降半年来，社会稳定多了，虽然官欺民讹孬种赖的现象时有发生，毕竟不受外夷凌辱，国人的腰杆总算挺了起来。不过听说还会有战事，所以大家还是揪着心，生意不敢放开来做，市面依然萧条。周广源也不敢发展他的广货店，只是歇业半个月，把门脸简单地装潢一下，并增加了一组柜台。
就这样，他也感到人手不够。有心招个店员，那就得多一份开支。思来想去，决定收个小徒弟。按规矩，三年之内只要供他吃住，逢年过节随心意给添些换季衣服，干活是不需工钱的。
周广源要收徒弟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姑表兄张德江和姨表弟李维新同时派人来捎话，要把自己的儿子送来。这下，把周广源难住了。两头都够有面子的，谁都不好得罪。周广源转了几转眼珠子，让捎话的人再捎个回头话：“不瞒二位，我这店本小利窄，只能收一个人，常言说金砖何厚，玉瓦何薄，姑表、表弟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收谁、留谁最合适？这样吧，三天后，刚好竣工开业，我请了几位帮过忙的朋友在吉祥面馆小聚，让他们那天中午带着孩子来见个面吧。”被派来的两位都很聪明，同时似有意似无意的说：“莫非要考试择优？”周广源也轻描淡写地说：“有这层意思吧。”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所约的人都如期赶到，无非是：表兄、姨弟各携其子，爷儿四人、原派来捎口信二人、本店店员三人、邀请嘉宾二人、店面装潢施工朋友三人，加上他自己和吉祥面馆老板共十六人刚好坐满两张八仙桌。
宾主就座后，周广源款款站起，双手抱拳说：“今天把诸位请来，有三层意思。其一、小店今天上午挂上招牌，就算装潢结束了。近二十天来，几位师傅，为了给我省时省工，保质保量，吃苦受累了。本店员工积极配合，视店为家，精神可嘉。在此薄酒一杯以表谢忱；其二、小店此次稍有发展，欲收小徒一名，今表兄和姨弟各携子前来，广源实在力不从心，只好出题三道，让二贤侄各展其能，三局两胜，择优录取；其三、特邀嘉宾乃我同行挚友，皆经营广货多年之前辈贤达，请他们对二子表现进行公证裁决。”并请在座诸位同做见证。大家异口同声说：“这个主意好，公平合理。”
周广源拱手作了个罗圈揖，让堂倌用托盘端来两碗阳春面，各放在表侄和姨侄面前说：“我只顾饶舌，让大家久等了，尤其是二位贤侄，小小年纪，从老家来走几十里路，肯定是又渴又饿，就让他们先吃一碗面吧。”只见那面碗里的汤水，满得几欲溢出，两位嘉宾互递眼色，耳语一句：“看来这就是第一道考题了。”
那位姨侄大概渴急了，把面碗朝自己跟前一拉，低头一啜，把汤撒了一大片，被烫了舌头，嘴里不断发出哧啦哧啦声，引得大家忍俊不住；那位表侄，不去动碗，拿过筷子，抄起一撮面，然后端起碗来，轻轻吹了吹，喝了几口，把面放回碗里，再抄翻几下，把作料调匀了才慢慢地吃起来，嘴里毫无声响。在座众人小声议嘀咕起来。周广源“嘘”了一声，并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压住嘴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不一时，二人都吃完了面。周广源向他们说：“你俩谁也不要抬头向上面看，我来问个问题。你们谁先回答?”姨侄低头不语，表侄大大方方地说：“俺俩虽然都十三岁，他比俺大月份，是哥哥，请他先说。”周广源说：“那好，我就问了。这间屋子有几路檩条？”许多人都抬头去看，姨侄也想抬头却又不敢，显得有些尴尬。众人把目光又转向表侄，且听他怎么回答。他不慌不忙地说：“七路。”周广源向表侄面前靠近一步说：“你肯定?”“肯定！”周广源又上前一步：“你是怎么知道的？”表侄站起身来，给大家鞠个躬：“俺二叔说。檩条都是单数的，中间一根叫脊棒。他家房子在全村最大，有九路檩条，俺家房子小，只有五路。我看这个面店房子比俺家的大些，比二叔家的小些，就猜想是七路檩条。”
周广源见嘉宾示意认可，就抓住表侄的手举了起来：“孩子，你赢了，我宣布收你为徒。”他一回身，瞟见姨弟失落的眼神，忙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至迟明年秋天，时局稳一稳，还得扩大店面，一准把姨侄收来学记账，我看这孩子透着一股诚实劲儿。”说得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
刚好酒菜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谈。席间两位嘉宾竖起大拇指：“你看人家周老板办这事，真叫一个快刀切豆腐——两面光。”
作者简介：
王仲华，男，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专著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