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鹜长天
时光倒流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几年,在我们那个只有六、七十户人家的小村里,我是个被称为爱读书的孩子。
那时候书很少,能读到书真的感觉很快乐,很幸福。
生活很窘迫,愁吃愁穿的父母哪有钱给我买书,于是先学会了借书读。村里有书的也不多,与我一起光屁股的娃娃凤军是村支书的小儿子,他书最多,我几乎是他的跟屁虫和随从,说实话我眼睛看着他心里想的是他的小人书。小学的田校长对我最好,因为我是班里的尖子生是学校的三好生,只要他有新书就会借给我看。还有几个是上初中的哥哥姐姐,是我哥哥、姐姐的同学,偶尔从他们那里借两本看看,实际是看看热闹,因为多数还读不懂。我有个亲戚外号“赵干巴儿”,大概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当上了村部值班员,那两年我真的可以说很“风光”,因为村部的报纸以及其他有字的东西,我几乎都能先睹为快。
实在借不到书就想尽办法找“书”读。村子小,有书的也不多,都借遍了,没书可借的时候心里就痒痒。有一阵子我就盼着过年。过年的时候,有连环的年画可看可读。年前年后,我几乎走遍每家每户能去的亲戚和伙伴家,《海瑞罢官》《打渔杀家》《杨子荣》《红灯记》等等故事都是从年画开始了解的。我最爱干的活就是用报纸糊墙,一边干一边看几眼,墙糊好了晚上接着看墙,跟弟弟妹妹搞“找字”游戏。有时候不免被母亲骂几句,因为点灯耗油的时间有点长了。
最寂寞的时候,我还盯上了燃过的鞭炮筒(二踢脚),把它们拆开来,还能看到几许文字或图画呢。
读书不如借书,借书不如换书。上初中以后,家庭条件好了点。那是八十年代初,改革的春风先从中国农村开始吹起来了。包产到户后,责任田的余粮(剔除上缴部分)、庭院里的蔬菜、猪圈里的肥猪、吃不了的鸡蛋,这些土产品可以到城里的市场交易了,父母亲就会给我点零花钱。有时候我还能拾点废品或在田里捡点蓖麻籽儿换点收入,我就有了自己的书,还特意做了一架小书箱,那阵子心里真美啊!有了自己的书,就想着办法跟小伙伴换书读。换书读的好处不少,既不怕时间追的紧,也不怕被弄丢了。
说起换书读,有一件小事我至今有点耿耿于怀。上初二那年暑假,我把母亲割下来的一篮子新鲜韭菜到城里的市场卖了,加上已经攒了两个月的零用钱,我在报亭买了两期《中国青年》和一期《辽宁青年》。中午的时候,我来到人民公园的椅子上一边吃面包一边看起来。不知何时,一位大我3、5岁的大哥哥站在我身边,他指着胸前的校徽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是师范学院的学生,也喜爱《中国青年》杂志,能不能交换一下看看。我心里已经被“大学生”、“师范学院”等字眼征服了,再看看他递过来的小册子(当时根本没留意看),不假思索地就把我的一本《中国青年》和一本《辽宁青年》递过去了。拿到了书,他接着说要到里边找同学,一会儿出来把书交换回来,说完就径直往里边走了。当我醒过神的时候,他已不见了踪影。我幼稚的想,一个大学生,一个爱读书的人,他一定会守信用。可是,从中午开始等一直到下午初见暮色,我也没见他的人影,我怀着一种当时还说不太清楚的复杂情感回家了。
有书读确实是一种幸福。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国家公职人员,家也由乡下搬到了城里。不能说读书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但是读书确实点亮了我的人生。我不再千方百计借书读,也不再与别人换书读,因为生活条件已经几乎完全能满足我的读书欲望。但是,我现在尽可能给别人书读,给我的子女以及子女的子女书读,给那些偏远地区生活贫困的孩子捐书读。我衷心希望,书也能点亮他们的人生。
我坚信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