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早。
爷爷去世的时候,家里只有两间破西屋,穷的可怜,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怕二姑饿死,就把二姑送给了有钱的人家,奶奶硬撑着,把两儿一女拉扯大,成了家。
民国三十二年闹灾荒,庄稼几乎颗粒不收,到处荒草湖泊,人迹罕至,又赶上了战争,人们的生活极其艰苦,简直是度日如年,当地人纷纷外出要饭活命。奶奶在家无法维持生计,也走上了要饭之路。在要饭的过程中,奶奶来到了临清康庄,遇到了一个开染坊的大户人家,染出的布五颜六色,好看极了,奶奶驻足观看,恰好被染坊的掌柜看到,染坊的掌柜和夫人看着奶奶要饭可怜,就劝说奶奶给他家“做保姆”——照看三岁的儿子,外加做饭,管吃管住,每个月给奶奶一些工钱。在那样的情况下,别说给工钱,只要能管饭饿不死,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奶奶很快就答应了。
我的大爷和大娘当时在堂邑县(现在的堂邑镇)理发,两三年之后,生意渐好,日子比以前富裕了不少,我的大爷就给家里盖了三间新北屋、一间厨房和一间大门。房屋盖好了,特别孝顺的大爷就把我的奶奶从康庄接回了老家,还给奶奶不断地买些营养品。
奶奶是个心强的人,一辈子不怕吃苦,勤劳持家。奶奶除了照管家,还利用空闲时间和晚上纺线织布,织的布再拿到集市上去卖,卖的钱换回些菜米油盐。
困难时期,爹和娘带着我去了夏津县,靠着爹的理发手艺,一家三口过着极其简朴的生活。生活艰苦,我不怕,对我人生打击最大的是1945年家里发生的变故。这年10月,娘患上感冒,发烧不退,什么东西也不想吃,爹找来大夫给娘诊病,说是重感冒,按照大夫的方子吃了20多天的药,娘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重了,连续高烧,不足一月,娘就去世了。六岁的我,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爹给娘买了一口棺材,我摇晃着爹的手,大声哭闹着,非要娘从棺材里走出来,爹无可奈何地用双手紧紧抱着头,也大哭了一场。
娘走了,我和爹相依为命,家里的日子更难了。爹一面忙店里的生意,一面还要照顾我。没有娘的照管,我的衣食起居成了问题,一年后,我的头上生了很多虱子,慢慢地头上就长了疮。处于无奈,爹和我商量是否愿意回老家和奶奶一起生活,我默不作声,只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涌。
奶奶听别人说,我头上生了虱子,长了疮,很是挂念,怕爹照顾不好我,就专门去夏津,把我接回了老家,奶奶看到我又瘦又小,心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滴。奶奶天天给我洗头、敷药,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我头上的虱子很快就没有了,头上的疮也好了。
奶奶很疼我,把我养大成人。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我的童年不再孤单,好像又有了娘,奶奶和娘一样疼我。吃饭的时候,奶奶总是先把锅里的馒头递给我,自己啃着窝窝头,有些好吃的咸菜也是让给我吃,她自己啃着蒜瓣,有时辣的冒汗。现在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当时是那么可笑,那么不懂事。
在奶奶的建议下,我上了学。奶奶看我机灵,和伯父商量让我去上学,伯父给我买来本子和笔,还给我一些零花钱;上学后,我参加了儿童团,还加入了少先队,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我仿佛自己长大了许多。那时候,少先队天天晚上跑步,尽管冬天十分寒冷,奶奶总是跟着我去,一天也没有隔过,她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操场边等着我。看着寒风吹佛下冻得瑟瑟发抖的奶奶,我于心不忍,多次劝她回家等我,奶奶总是说等我跑完一块回去,怕别的孩子欺负我。奶奶还总是教育我、鼓励我好好学习,要有理想,长大了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在奶奶的教育和鼓励下,1956年,我考上了冠县农业技术学校,读了一年书,就回家在村上做起了民办教师,我认真教学,还加入了共青团,1957年10月1日,我又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教学工作中,我认真工作,积极进取,服从组织安排,多次被评为模范教师。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我始终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我长大了,我的奶奶也老了。她满脸皱纹,精神逐渐低落,经检查,医生说是肺心病。奶奶临终前把我喊到她的面前,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妮啊,你结婚时,把你亲娘的三件陪嫁品,当你的嫁妆带上......”看着病重的奶奶,我哭了,这竟然成了奶奶留给我的最后遗言。1958年农历八月十五日,疼爱我的奶奶终于走完了她勤劳的一生,享年84岁。奶奶走了,家里的“天”塌了,一家人哭成了一片,我一路哭着给奶奶送行......
没有奶奶的疼爱,也许我活不到今天。我的一生深受奶奶的影响,所以,我始终忘不了疼爱我的奶奶。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变成了年过八旬的老人,但是我常常睡梦中惊醒,想起我的奶奶,想起和奶奶朝夕相处的岁月,奶奶的身影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奶奶的声音经常回荡在我的耳边。
奶奶,我想你。
奶奶,愿你含笑安息于九泉之下。
【作者简介】刘金娥,1938年出生,中共党员,早年为民办教师,一生勤俭持家,乐于助人,是山石榴的大龄忠实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