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劲
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兄弟。”这是我2019年春节，在老家守着重病的父亲一个月，感悟最深的一句话。
我不敢自诩自己是个有多大本事的人，但是我认为：一个人就是要做一名对社会和他人有益之人。每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每个人的奉献有多有少，但是，只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努力去做就行了。
2019年，我的父亲84岁。按照农村迷信的说法：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也就是即将到了人生的终点。由于患有胃癌晚期和小脑萎缩等疾病，老人家已经卧床不起近一年了。兄弟仨，我是老二。很幸运，春节期间一个月，轮到我值日。因为过节，找不到保姆帮忙，我的爱人要照看两个孙子，所以老人家的吃喝拉撒，全由我一人打理，没有帮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提到伺候卧床不起的父亲，我头皮都发麻。因为，平时我只会烧开水，洗衣做饭什么都不会。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百善孝为先，我必须担当。
2月1日，是戊戌年十二月二十七，星期五，距离2019年春节还有3天。我硬着头皮，上岗了。平日里，我在城里上班，老父亲独居在距离城里有10华里的山岙里——黄里村。由于需要带行囊和洗漱用品，我提前收拾了一大包，一大早，就让儿子开车送我到老家。
进村后，我就远远看见男保姆已经早早立在大门口，等待来人接班，他要回家过年。归心似箭嘛，我与保姆寒暄几句后，他背着大帆布包，匆匆地走了，也没告诉我春节后，还来不来。
偌大的一片院子，就留下我和重病躺在床上的父亲。外面很冷，天空好像飘起几星雪花。我无所适从，呆呆地站了许久。
二
伺候父亲的日子是很艰难的。
首先，要克服给父亲的褥疮换药这个难题。由于老人家长期卧床不起，加上以前的保姆懒惰，导致老人家的尾骨上侧发生褥疮两处，而且褥洞较深。刚开始，我不敢直视那里，在医院医生每次给父亲换药时，我都转过身去不敢看。这回轮到我独自给父亲换药了。我必须学会换药，和给老人家时时翻身按摩。每次给老人家换药、翻身、按摩，都累得我满头大汗。但是，我心里是甜的。
其次是给病父更换纸尿裤和护理垫。我已是快60岁的人了，有儿添孙时，从来没有干过换尿布、擦屎揩尿之类的活，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必须给重病的父亲像对待小孩一样，擦拭屎尿，勤换纸尿裤和护理垫。冬天，怕冻着老人家，只有开着空调，关紧门窗。屎尿味、褥疮臭味、老年味等，一切气味都在室内弥漫，直刺鼻孔和口腔。
再之，是做饭、喂食。平时，我在家什么都不做，只是照看小孩，按照爱人的话，我是“油瓶倒了，都不去扶的人”。现在，又要买菜做饭，又要洗衣晒被褥，真是难为我了。但是，我都要慢慢学着去做，容不得丝毫怠慢，生怕亏待了父亲。
第四，是给老人家洗澡、换衣服。父亲，除掉知道吃饭，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个植物人。由于老人家长期卧床生活，加上细胞坏死的气味，必须一周洗一次澡，否则让人无法靠近。所以，我要喊来哥哥和弟弟来帮忙，用轮椅将老人家先推到理发店，然后再推到本村的浴室。浴池人多时，怕影响别人的情绪，只有等到下午4-5点钟，我们才急匆匆赶往浴池。洗澡的过程，是挺费劲的，在此我不想赘述。还有，由于老人家患有脑萎缩，四肢都有些僵硬了，换洗衣服时，要小心翼翼地摆弄他的手脚，生怕折断了“老树干”。串门的邻居，见我如此小心，就说：“你真孝顺！”我心想：“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动物都能知道知恩图报，何况人乎？”
三
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民，目不识丁，忠厚老实。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形象，就是他的雕塑。是老家的黄土地哺育了他，他也深深地眷恋着那片热土，不愿离开。按照他的话说是城里过不惯。他的忠厚善良，磊落耿直的性格，直接影响着我们。我爱父亲，他的言行塑造了我不屈的脊梁。
2019年春节到了，我陪着躺在气垫床上的父亲过年。中午，我做了两个他喜欢吃的菜，并煮了他喜欢喝的红芋饭。我跪在床上给他喂饭，快吃好时，我说：“老爷子，今天是春节，过年了，我敬你老人家一杯酒，希望你喝的高兴！”我以为类似植物人的父亲，不会有什么反应。当我双手把酒递到他嘴边时，两行浊泪流了出来，让我又惊又喜。“老爷子，母亲离开我们已经7年了，我们不能没有你，你好好活着，现在生活富裕了，我们会一心一意地伺候你！”
下午，我的爱人和儿子从市里送来水饺和点心。晚上，我和父亲吃上了热腾腾的过年饺子。陪父亲过大年，希望他不会孤单。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希望年年都能陪老父过年吃饺子，那该多好啊？
记得很早，我们兄弟姐妹们央求父亲长住市里，被他婉言谢绝。我想以顺为孝，就顺从老人家的意愿吧。我们兄弟姐妹7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情，只有给他聘请了保姆。
父爱无言。深夜，我躺在父亲临近的木板床上，听窗外簌簌的落雪声。父亲已经进入梦乡，而我失眠了。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在老家过夜了，平时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想起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姐妹7人养大成人，实在不易。躺在床上，我感受着故乡的温度，感受着父爱的深度。忽然，想起海子的经典诗句：“亚洲铜，亚洲铜。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会死在这里。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我以后，也要落叶归根。
四
由于“禁放”，所以，在老家也很少听到鞭炮声。现在的年味比以往淡多了，但是偶尔有鞭炮声传来，是提醒我春节到了。
陪父亲过大年，是件快乐的事，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找回了失去的年味。除夕的晚上，我给父亲点了一支香烟，恭敬地递到他的嘴边。老人家吸得有滋有味的。长长的烟圈，从他的嘴角冒出，弥漫着整个房间，我觉得暖暖的、香香的、甜甜的。真希望时间定格，永远沐浴在这甜蜜温馨的气氛里。
父亲，是我骨肉之源，是我挚爱的老人。他活着，黄里就是我的家，等他不在了，我们只剩思念，只剩归途。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不知感动了多少人。然而我想：父母在的时候，奉上一杯热茶，胜过死后烧一吨纸钱。趁父母在世的时候，好好尽孝吧，只有这样才能“不负如来不负卿”！
愿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简介；李劲，又名李守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