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虹
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喜事内心也不会起太大的波澜，即便是涨工资或发奖金这样“天大”的喜事（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大喜事）也不会在我的肚子里激起翻江倒海的喜悦。可是小时候就不一样了，记得很清楚，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高兴得我彻夜难眠，这个事一点也不夸张。
我是个六零后，幼时生活在物质匮乏的农村。那时候，吃的最多的是红薯和玉米，至今我想起红薯就烧心；穿的是不分四季的上衣和裤子，鞋是娘一针一线缝制的布鞋。
七十年代，谁家要是拥有一辆永久牌或凤凰牌或飞鸽牌（红旗牌、燕山牌等质量相对差一点）自行车，就相当于现在的家庭里有一辆宝马或大奔。村里人邻里相处友爱，亲密无间。一个村庄居住，谁家的事都知道，谁家有事都帮忙，这样的事于居住在单元房的现代人来说有点不可思议。做了二十年的邻居不知姓啥叫啥，见面不相识是常有的事。而在村子里有时家里遇到缺衣少食（尤其是春荒时节）诸如酱油、盐、面、衣服（相亲时）等之类的东西都会借，农忙时节铁锹、铁耙子、扫帚等也会相互借用，并且借得毫无顾忌。那个时候谁家有辆自行车就是“土豪”。当时，我家就有一辆在我村为数不多的自行车，而且是“名牌”的，但邻居们谁要出门就来借，母亲会毫不犹豫地借出去。
在我可能九岁的时候吧，我特别羡慕会骑自行车的人们。看着两个车轱辘转动，双脚蹬着就能前行，我觉得神奇无比！我萌动出想骑自行车的强烈愿望，我要学！我也要体验一下骑车的美妙感觉。可家里的自行车经常有外人借或家人使用，总不得空。
只要惦记上了，机会还是有的。有一天，我看到家里自行车在院子里难得的歇息。我和小伙伴像得到了大宝贝似的，推着自行车像欢快的小鸟，跑到学校的操场上，兴奋地喊，我们要学骑车咯！
学骑车远比想象的难。那时候，我们不懂自行车是什么型的，比如二八、二六、二四什么的，反正都是大梁子的车型，清一色的黑，看起来笨重、敦实、耐用。自行车因为使用率高而不太好骑；又因我们个子矮小，虽被小伙伴们架在车座上，可脚够不着脚蹬子，方向盘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不停地摇摆，不听自己指挥。一只脚蹬着一只脚蹬子，向下看着另一只脚能否够着另一只转上来的脚蹬子，可又忘记看前方，常常在左扭右扭中摔个人仰马翻，或撞到树上，或跌入土坑中，弄得浑身是土或杂草，惹着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但丝毫没有降低我要学会骑自行车的决心和勇气，刚开始骑车时有两个小伙伴左右扶着，慢慢地于不知不觉中没有别人的帮扶也能自己前行了，我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因为腿短，我经常掏空骑（就是右腿从车梁子下伸过，右脚蹬在右蹬子上）。刚学会骑自行车后，我兴奋得在操场上骑了一圈又一圈，或掏空骑或身体左右摇摆一脚蹬一脚勾骑，我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一项高超技能，逢人便说我会骑车了。就是我晚上回家吃饭还感觉飘飘然，躺在床上那种喜悦的情绪在身体里肆意膨胀，让我无法入眠。那是高兴的花呀，在我心里幸福地开呀开！
自行车学会了，我只要有机会就想骑着出去“嘚瑟”。虽然车技不高，水平不行，但我有满腔的热情，说起这个还闹过笑话呢。
记得在县城上小学时，去我父亲的单位--县城的革委会。单位的大门宽敞朝南，我没有下车，也没有减速骑车就进去了。前面有一微胖的老头（可能五十岁吧），我控制不住我的车速了，我像是辆失了控的汽车，喊着“呀呀呀！……啊！”地冲着人家的屁股直接撞了上去，弄了人家满屁股土。那老头扭脸冲我责怪道，你这小姑娘咋回事？会骑不会骑？我害怕地羞红了脸，低着头，眼光找不到落处。幸好有认识的叔叔解了围，那个微胖的老头还真的是这个单位的“头儿”，我毕竟是小孩子嘛，大人在笑声中调侃着就解决了这个事。从此，我骑车小心翼翼，不敢恣意妄为。
十几岁时，我个子长高了，腿也长长了。有小伙伴夸赞我骑自行车的姿势好美，想象一下：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辫梢上系着两根红头绳，身穿桃红色的确凉上衣，在夏日的微风中，在绿树掩映的大道上骑着自行车，辫梢上的红头绳幻化成两只飞翔的红蝴蝶。活脱脱的一个小村姑形象，“土”到极致也就绽放出美丽的姿态。为此，我喜欢骑自行车更甚了。
七十年代，农村年轻人结婚时骑自行车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通常新郎、新娘胸前和车把上各系一个大红花，送亲的队伍都是崭新的大梁子自行车，每辆车都系红飘带，再有鞭炮开道，其场面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在我村通往县城的马路上骑自行车是件很体面的事。我经常看到年轻的男子大撒把骑车，他们身体挺直，双手抱怀，其车技堪称杂技演员。但我也看到过拾粪的老头，骑辆除了车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自行车。自行车后座的右边绑一挎篓，再插一小方形铁锹，看到牲畜的粪便就如同捡到了宝贝。老头会一手扶把，一手持锹，自行车不停也能技术娴熟地把所需之物放入挎篓里。当遇到特殊情况需要急刹车时，他会人工脚踩前车轱辘（一般都是没有前瓦子的二手破车），照样也能起到减速的效果。这个也许不算体面，但也是骑车行列里一道另类的风景。这些事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没事了，脑子里浮现出关于自行车的零七零八的记忆，我觉得有趣、好玩，很值得回味，于是我像喜欢收藏古玩的人一样，俯身捡拾起来，放在我记忆的小框里。闲来无事时，我像欣赏古玩一样回味着，这可能与年龄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