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海鹰
【导读】郁氏家族的真情实事,动人的叙说让你回味无穷!大学生徐海鹰和研究生季红缘于一对“双黄煎鸡蛋”而结为伉俪。季红养父母季长富、施启珍,生父母郁彥章、施瑞芳,俩位母亲是嫡亲姐妹。令人唏嘘的是,季家还领养着一位大姐和大哥季闽,季闽却是郁家的长子、季红的亲哥哥。在这个罕见的家庭里,季红海鹰夫妇与四位老人、大哥大姐、郁家季姓之间,演绎了血浓于水、血缘挚爱的多彩人生,人性的光辉熠熠闪光,显示了亲人的和睦之心、之情。
——郁志发
1990年9月初,刚刚从鱼米之乡坐24个小时火车来到苍凉的西北都市西安的时候,所有18岁的美妙情怀都被巨大的反差和失落所淹没,除了伟岸的城墙几乎看不到想象中的美好。
母校江苏省海门中学的庇护和力量给了初到西安极其吃不惯那硕大无味的“馍”的我以极大的安慰,因为已经有几十位学长先于我来到西安,他们早已熟谙南方学子初到西安的适应之道,我和同年级的另外一位女生同为海中校友,最早来到西安的两位女生,自然就收获了很多学兄的关心,当年的我们都像蓝天白云一样单纯无瑕。
国庆节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更是校友大聚会的日子,地点是西安交大。交大拥有西安最牛气的校园,大而洋气之外,校门对面还有古色古香的兴庆公园,可以安排丰富多彩的活动。国庆聚会,校友几乎全部到齐,大约30位,女生只有两位。按照惯例,新生和女生是被招待的对象,在乡音的环绕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欢喜。更加令人欢喜的是,西安交大的食堂大师傅相当一部分是上海“本帮菜”风格,与我所在的西北大学的纯西北风味迥然不同。不记得详细情形了,就是从此惦记上了交大的食堂。
在众多高年级学长中,有一位男生看到女生时完全失语,脸红红的,喝酒时一言不发,脸变得更红,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因为惦记着交大的食堂,周末就去找唯一的女同学,就在我第一次专门为吃饭去交大食堂的路上,我们俩再次遇到那位脸红的学长——季红,他一定要请我俩吃饭,因为当时大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而且也不熟悉,所以我们不愿意蹭吃。但是,他牛气十足地告诉我们说他做着一份家教,有钱得很呢,我们实在推托不过,就同意了。只记得我们仨每人一份好大的煎鸡蛋,我很奇怪,怎么都是双黄的?就不解地问。交大的同学们就不怀好意地呵呵直笑,让我再想想。当年也是以智商立世,刚开始,居然没有弄明白其实是俩鸡蛋打在一起煎!
交大食堂就是做得好!土豪!当时在心底暗暗佩服。难怪,那么多南方同学都慕名考到了西安交大,因自己高考分数不够,只能上西大,只能吃正宗西北风味的食堂餐,只能在不忙的时候,偶尔来交大蹭蹭饭。
光阴荏苒,最好吃的鸡蛋永远是西安交大食堂的“双黄煎鸡蛋”。
若干年之后,这位爱脸红的男生牵着我的手来到他的家:江苏如东兵房农村的家,才知道他的家境相比我家差很多。他的父母告诉我,其实,他们是季红血缘上的大姨父和大姨,他们是他的养父母,也就是我养的公公婆婆,他的亲生父母也就是我亲的公公婆婆——海门的郁彦章和施瑞芳。养父母因为没有生育他,所以,在养父母眼里,儿子儿媳真的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养母对于儿子媳妇的观点更是:儿子好没有用,儿媳好才是真的好。她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很快适应了和他们的相处,所以,我对他们也尊敬有加,把他们视为“养父母”。
季红的大学和研究生阶段,除了第一年,其余几年完全是靠助学金、奖学金和家教挣钱养活自己,当年的“双黄煎鸡蛋”是他的奢侈品,但是,他居然肯同时请两位女生吃。我笑话他投资回报极好极好!他只是憨憨地笑。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出生不久,不得已就把他送到了兵房农村,没有生育自己孩子的大姨夫和大姨养大了他,他也随大姨夫姓。他的亲生父母在海门,两边他都叫爸爸妈妈,但是“生得亲不如养得亲”,情感的天平更偏向于养父母。
因为,从16个月大到16岁,他都在兵房生活,直到16岁考上江苏省重点学校:海门中学。他离开兵房后直接在校中寄宿,寒暑假也是回到兵房。在亲生父母家里的时候不多,即使在海门的日子,也更愿意到已经结婚的大哥大嫂家里去玩。因为,大哥从小也是在兵房长大的,也随大姨夫姓,取名季闽,所以他觉得大哥特别亲近。
我们俩生活在北京,并不太多参与家里的琐事,除了承担家里的各种义务之外,很多家长里短都不清楚。直到公公婆婆都进入真正的老年,他们不再能够下地劳作,就有时间在家里回忆往事。
养父的身体因为年轻的时候为了保护集体的稻草不受损失,也为了水利工地的乡亲可以把稻草铺在被子下面御寒,在寒冬腊月冻冰的河里把沉入河里的整船稻草都打捞上岸,自己却被冻僵,虽然,靠众人捂,靠白酒搓,勉强拣回条性命。但从此落下病根,身体一直非常差,常年胸闷,咳喘得厉害。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所有的医疗都是枉费心血,严重的咳喘一直就是他的心病。尤其是他从老慢支逐步发展到肺心病,再加上长期吃药,导致的泌尿系统多部位结石,又因为严重的肺心病无法接受手术治疗。常人难以忍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让他非常煎熬,我们就尽量回去多看望他,安慰他。
在养父养母那里,我渐渐清晰了两个家庭、四位老人的历史脉络,令人唏嘘感慨!也明白了大哥季闽和季红的健康成长,均因获得了双方父母的滋养,虽然,我们两家在经济上负担更加重一些,但是,我们的生命却因为旅途的凹洼不平更加丰富精彩。
如果说孩子是父母的复印件,那么,这样经过老天组合的双份原件,彼此弥补、增色,在四位公公婆婆那里就获得多方面的能力和修养,所以,在郁氏家族中,两位“季”姓兄弟的情怀和人生与众不同。
两位母亲施启珍和施瑞芳是亲姐妹。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土改的时候,施氏家里有点土地,田亩数量介于富农、中农之间,姐姐施启珍是当时方圆十里出名的大美人。村里就有人突发奇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如果姐姐嫁给村里最穷的人家(因为最穷的人家子弟都在村里当了干部)就把成分划为“中农”,否则评为“富农”,就会被分田分产,再也不能去念书……为了弟弟妹妹和守寡的母亲,姐姐毅然决然嫁给了村里最穷但是很帅的养父。养父母结婚的婚房叫做“环洞沙”——就是在地势比较高的地上挖一个可以躺下两个人的深洞,洞口上面搭一张玉米秸编的棚子!男方唯一的家当就是一口破锅,锅盖都没有,就用玉米秸编一个将就着。对于原本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养母而言,她的内心该经历了怎样的冰火般的抉择和挣扎啊!她的牺牲和付出,庇护了弟弟妹妹,保护了母亲。尤其妹妹瑞芳得以读到中学毕业后吃上了公家饭,到国营单位工作,并且嫁给了一位军医官:郁彦章。
无论成家的时候经济基础多差,毕竟在养父母勤劳苦作之下,日子总算越过越好,有声有色起来。离开了“环洞沙”。先是盖了土坯和稻草顶的房子,家里也有了各种生活必需品,然后又翻新成砖墙草顶的房子。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新婚夫妇都该生养孩子了。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养母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公婆脸上早已挂不住,其他乡邻更是风言风语的。毕竟农村的闲言碎语很容易传开,而养母的心气又高,怎么禁得住?当年的农村,人们的文化素质低,以致于把所有不能生育归结为: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依照农村的惯例,就先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引引,或许,就有自己的孩子了。为了,将来把自己生育的孩子和领养的孩子都能照顾好,领养的孩子要稍微大一点,最好是女孩,这样她就可以成为父母的帮手。很快,他们就领养了一个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吃不饱饭的7岁女孩,虽然年龄有点太大,但是,孩子很喜欢这个新家,于是,他们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是养父母那边的“大姐”。
大姐的来到,并没有引来自己的孩子到来。
养母施启珍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亲朋邻里舆论之下,几度崩溃。她的痛苦也深深撕扯着妹妹的心。
1961年,妹妹施瑞芳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在她的劝说下,又征得在福建部队当军医的丈夫即我的公公郁彦章同意后,在族中长辈正式作保和庄严仪式中,把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了姐夫季长富和姐姐施启珍夫妇,取名:季闽,季为养父姓,闽为出生地福建。当时约定:这个孩子属于姐妹双方,但是跟随姐姐姐夫生活。
这样的妹妹在夫家郁氏一族,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担当?这是一位多么懂得感恩和大度的妹妹,把自己最珍贵的都给出去的大福德的妹妹!在整个郁氏这支,婆婆施瑞芳就是这样竭尽帮助身边的所有亲友,其中,公公的小弟弟郁彦才的中学、大学费用都是婆婆一手支付,也造就了郁氏“彦”字辈唯一的大学生。婆婆的胸怀、肚量无人企及。
季闽的到来,给养母以极大的抚慰,她尽心尽力地带着这个妹妹的儿子,这个姐妹俩共同的儿子。这个孩子也是养母的精神支柱,她竭尽所有去爱他、呵护他。这个孩子也让养母的精神压力大大减轻。
公公郁彦章因为部队在福建山区准备解放台湾的过程中夜间急行军时意外摔落山崖,因伤重无法继续留在作战部队,又由于战时军医极其缺乏,而公公恰好是识文断字的文化人,部队医院就决定把他培养成为人民军医。
随着台海形势变化,公公所在部队整编转制,脱下军装转为军垦农场,就在崇明岛附近的“江心沙军垦农场”,公公的身份依旧是:医生。这样公公和婆婆的距离大为缩短,随着女儿郁慧与二儿子郁谦的相继出生,一家人幸福和美,其乐融融。
这样的日子很短暂,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到来,幸福的小船说翻就翻。
公公1947年参加了新四军,因为虚龄16,身高尚不及步枪,又因上过学能识文断字,首长喜欢,就让他成为警卫员、通讯员、文书……总之,直到部队开拔到福建,公公并没有上过前线,所以一直安然无恙直到意外摔伤。因为这个意外,公公因祸得福,成为一名人人尊重的军医。公公并不追求所谓的仕途,他没有任何企图当更大的官,掌更大的权,只求问心无愧尽白衣天使之职。
他从来没有想过守住这个底线要付出代价,更不知道将要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重!
首先是来自各地的调查材料,都是关于他初到部队时期的各级首长们的。他们当年都是对这位还是一个读书娃的小战士怜爱有加,所以把他留在身边,免予战火的伤害。他们对于他来说都是情深义重的恩人,他坚信,这些首长都是好人!所以,他坚持拒绝在各种调查材料上面签字,因为他坚持自己内心的纯净,虽然,即使没有他的签字也依然完全无法改变首长们的命运,但是,他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让当年的首长们感到些许的温暖,亦感受到人间尚有不肯落井下石者的温情。
浩浩渺渺的长江入海口的江心沙农场,天高皇帝远,偏僻得很,不过,文化大革命运动并没有遗忘这个角落。多次拒绝签字后,再也无人再来此找他签祸害他人的证明材料了,但是,这份拒绝是对“文化大革命”最大的蔑视!也是对革命者最大的挑衅,那些穷凶极恶的革命者们,怎可轻易地放过他!
很快,机会出现了,当时已经被打倒且踩翻在地的海门县原县长因“腹积水”而挺着像孕妇足月一样的孕肚,艰难地拖着腿,依然在革命群众监督下扫大街,任何一个有点滴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病入膏肓,且不久于世。县长的家人到处求革命者放他最后一马,不要让他死在大马路上,否则也是为革命抹黑。
革命者提出:如果有医生愿意为之写诊断证明,就可以让他停止扫街,回家悔过。
偌大海门,多少医生,居然没有人愿意为之出面尽医者之道,想必该县长在位之时尸位素餐,完全没有父母官之仪,才落得如此结局,真是咎由自取。憨直的公公,当年在江心沙农场,对海门县城中的各种状况所知甚少。
当扫地县长的家人找到他时,身为军医的公公以为:无论这个扫地县长曾经做过什么,现在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即使不予治疗和休养,也不能再扫大街了。
公公依据事实和他的医学知识,写下简单而义薄云天的诊断证明:肝腹水。使得病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得以和家人在一起,而不至于暴毙街头。
这个事实,成为公公这个既非党员又非干部的退伍军医反革命的重要证据:包庇反革命!你也是反革命!
于是,虽然1947年参军,虚岁16岁甚至搞不清楚为何打仗的公公,耿直而纯朴的公公,与世无争坚持为人底线的公公1967年被正式抓了起来,并严刑逼供,因为履历实在太清白,太简单,无所可供,就更加遭受皮肉之苦。
婆婆突然遭遇此等灾难,因坚信自己的丈夫是被冤枉的,故她坚持到处申诉。只是,最小的儿子刚刚出生,把他托付给亲戚照顾,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原本作为农场医生的公公的收入是家里的支柱,现在,公公被抓,也断了工资,婆婆在供销社的收入要养活3个孩子,接济公公婆婆双方的亲人,显然已经青黄不接,捉襟见肘了。
婆婆虽然不忍心,但因实在无力养活这个孩子,她只希望有亲戚来收养这个孩子。
小儿子在三个儿子当中和爸爸的模样最像,活脱脱一个复制版,人见人爱,可是,因为公公被抓,亲戚朋友居然无人愿意收养他。
生活在兵房农村,经济异常拮据,已经收养了两个孩子的姐夫姐姐在这样的境况下,提出来无论如何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养大。
于是,16个月的孩子到了兵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季红。严格而言,大哥季闽是正式过继到季家,有名有份,而小弟季红,情况特殊,无名无份。有点像商场的促销活动“买一送一”。
把最小的孩子托付给兵房之后,婆婆全力奔走,积极营救公公。因为公公原本清白,这辈子他就不懂得以良知和常识换取当权者的欢笑和淫威,得罪了当权者而已,所以让他吃点苦头,老实一点,也就满足了当权者。三年之后,他被释放,回到了江心沙农场,继续当医生。
公公退休前,历史冤案得以平反,给他补发了三年的工资,令他扬眉吐气,也是对他的为人处事的风格的肯定。退休之后,公公各项待遇不断提高,因为军龄很长,参加过渡江战役和金门战斗,所以,年纪越大,他的待遇越高,远远高于他上班的时候,更加高于婆婆和他们所有的亲戚朋友。无论公公的待遇如何变化,因为他感念妻子的恩义,就把一切收入悉数交给婆婆,而且在家里对婆婆极其谦让,以至于在儿孙辈眼里都是“惯的厉害”。缘生,缘起,家庭的一切表象背后都有故事。
季红的样貌最像父亲,内心就有更多养父的情怀,只有在两个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才能体会两边父母的关爱,同时也体会着两边父母之间既相互支持照应又暗自比拼与争夺孩子注意力的微妙,尤其是到了两边的父母老年之时。
公公离休婆婆退休,在家养老。养父母虽然在农村,不过在大哥大嫂和我家的供养之下,日子越过越轻松。
这样安静的日子没有几年,首先是养父季长富不堪忍受病痛无尽的折磨,在反复多次表达无法忍受,痛不欲生后,终于在2002年春季非典肆虐之时,中午趁养母午睡之际,同时喝下两种剧毒农药后离世,养母虽然立刻请亲朋送医,也是回天乏术。我和季红经历了最漫长且过境反复消毒的返乡奔丧之旅,因为担心非典传染,我们开车回到兵房老宅,在玻璃窗隔离下,与养父叩首告别,然后与养母、与公公婆婆、与众亲友拥别,直接开车奔向高速回京。一路大雨滂沱,分不清楚是大雨还是眼泪遮挡了视线。
2004年,婆婆施瑞芳被胰头癌折磨了5年之后,骨瘦如柴,油枯灯灭,撒手人寰。生死面前,人类渺小得不如蝼蚁。
养母因为养父病体无法离人,有时颇有微词,原本以为养父去世可以让她轻松一些。因为年轻时候无法生育的心结在步入老年之后,养母也渐渐释然,因为,养母与婆婆整个家族只有养母她一位没有生育,其他各家都人丁兴旺,如果没有计划生育,估计已然成为当地最大家族之一,而养父家族兄弟姐妹7人,只有3家生育子嗣,且总共只有4个后代,其余各家都是领养。但是,所有人都不再认为养母是“不能下蛋的母鸡”,最重要的是她养育的三个子女都非常孝顺,她很舒心。
养父和婆婆都过世之后,我们开始安排“大姐”陪养母到北京小住,如果适应就打算安排她长住。结果,因楼房太高,我们早出晚归太辛苦,路上又有太多车子导致运输不畅,养母吃不到家乡的蔬菜而郁郁寡欢。总之,在京住了不到一个月,她再也呆不住,一定要回农村去。
回去之后,她身体出现极端恶劣的状况:胃癌晚期。等我们回到老家后,发现家里到处是空酒瓶——是烈性白酒的空酒瓶!她和养父生活在一起的50多年相伴过程磕磕绊绊,经常争论,他们间的争论用一个很刚烈的词——“劈”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道理不止是辨而是“劈”。当养父过世,没有人陪着养母“劈”的时候,她生命的平衡点找不到了,生活也失去了精神寄托,无奈之下,就找到了一个“替身”陪伴:酒精。
手术很成功,医生严禁喝酒。她也遵守了一段时间,气色明显好转。不过一年时间,酒瘾和癌症前后复发,不知道究竟何为因果。
2007年,养母也就是我的养婆婆施启珍走完了她坎坷而辛苦的一生。年轻时她很痛苦,中年她很辛苦,不过,晚年她很骄傲,因为她为妹妹也为自己养大了两个特别优秀的儿子——季闽和季红,不仅如此,两个儿子又都为“季”家养育了两个更加出色的男孙:天天和然然。
孑然一身的公公郁彦章在婆婆走了之后,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幸得离休身份,一切医疗均为公费,每年住院多次,家里至少一位专职保姆,还有儿女的照顾。一直到2013年九月初一,正是国庆假期间,公公郁彦章在家人陪伴下安然离开,并无特别的痛苦。他是四位老人中离开得最轻松的,寿终正寝是人生最后的福分。
他辞世时虚龄83岁,也算“喜丧”。
转眼,我们已经步入中年后期,五十而知天命,既已五十,也常有困惑。大哥季闽三年前突发心梗,虽然有惊无险,但是,生命无常,如何爱己及人?父辈的人生是我辈最好的人生营养,如此两家共同拥有长子幼子的经历,相亲相爱到老,到下一代继续传承。这样的往事,是整个家族的精神营养,亦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因为有缘我成为郁家、季家两对父母的儿媳,也学习到更多的人生智慧。
公公的丧事办完,大哥说,“父母都不在了,有的人家就散了。我们家,还跟父母在的时候一样,血浓于水。”三年过去了,确实还像过去一样,兄弟姐妹们4家人加上大嫂的妈妈一大家子,在最大的包厢里吃喝逗唱,笑语盈盈。因为长兄如父,因为大哥爱大家。这份爱,一定得以传承。
言传易,身教难。做到,才是传承。
感恩公公婆婆,感恩养父养母!感恩大哥!感恩老天让我来到这样一个大家庭!
作者简介
徐海鹰,女,1968年出生在海门三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