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山头多墓田,
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
泪血染成红杜鹃。”
下雪了,清明大多是雨纷纷的,今年却异于往年,竟然换做了雪飞扬。田野里、人家的屋顶上都似盖上了一层纯白的薄绒毯。我想爸爸的房子也一定被这样的绒毯覆盖了吧!那么畏寒怕冷的爸爸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暖和许多呢!要知道,自从爸爸走后,女儿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怕爸爸冷、怕爸爸孤独!是的,一个人的荒郊野外,那刺骨的无隙不入的寒风啊,会不会搅扰到爸爸的安眠呢?没有了亲人的陪伴,爸爸会不会也相思刻骨?不敢想起又无一刻能忘记。二个月零三天了,我们在这难捱的时日里,遍尝着死别——这永远永远的苦痛。就像做了一场噩梦,要只是一个梦该多好啊!起码一场惊吓之后,醒来一切都还在。可是,爸爸真的和梦境一起走了,彻彻底底的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想念!
爸爸!这样的称呼,您是不是很不习惯,女儿也不习惯呢。尽管只是一个称呼,可是,遗憾的是我们兄妹却从没有这样叫过,我们沿用了大伯家孩子对大伯的称谓。叫大爷(daye)叫了几十年的,想改都难了。现在女儿叫您爸爸,由于不是面对面,女儿不会觉得不自然,您应该也不会的吧?您生前我们没能叫得出口,现在女儿叫了,您会嫌太迟吗?这个遗憾是伴随我们终生的了!就算是弥补不了的弥补,女儿现在想这样称呼您,咱们都慢慢的适应,好么?
过节了,女儿很想和爸爸您聊聊天。爸爸您睡了那么久那么久,也该睡好了吧?那您清醒清醒,咱爷俩慢慢说好吗?爸爸您不善言谈,和我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太有限了,您内心的一些想法也很少向我们坦露,但女儿也明白,对您造成致命打击的是老叔的去世。爸爸您弟兄五个,其余四个兄弟均居住在老家,只有您在小哥哥大学毕业回县城工作时就把您和妈妈接到了离老家八公里城里。但在您心里家还在故乡。而在四兄弟中,大伯和老叔是爸爸您心尖尖上的人,可以说他们就是您的精神家园,他们在的时候,您有事没事隔三岔五总背着您的药包烟包回老家住几天,在大伯、老叔的炕头上即便什么也不说都一坐就是一天,一坐就是半夜,时不常还能看看纸牌。那时候爸爸您身体称得上硬朗,回老家不用接送,想家的时候,抬腿就走,有便民车坐着也方便。两年前大伯去世了,对您的打击不小,好像一瞬间您就老了,走路开始颤巍巍,原本挺直的腰身忽然间就弯了下去。但也还好,老叔还在,您心底的支撑并没有倒下。可是偏偏癌魔夺走了您最钟爱的小弟弟,好像老家那座在您心中坚不可摧的大厦轰然倒塌了!爸爸,您自己当然也不会忘记,那是老叔烧三七的前一天,您象以往一样收拾好你随身的背包,准备提前一天回老家给老叔烧三七,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不过是刚刚过了年,黑龙江的天冬春交汇,那逼人的春寒本来就难捱!尤为可恨的是气温偏偏骤降!也许是老叔去世的一股急火,让您本来清楚的思维忽然糊涂起来,早晨八九点,您没有告诉哥哥,自己悄悄离开城里的家,准备回老家给老叔祭扫,可是居然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还在街里转悠,事后我们才知道急迫中的爸爸您忘了便民车的位置,寻找中认不清方向,就在寒冷的街头转了一小天、等了一小天的车,寒冷中的七、八个小时啊,八十岁的您饥寒交迫又悲伤忧急,只是一味的转悠一味的找寻,也居然想不到打个车回咱自己家或者回老家。最后还是出去遛弯的妈妈看到已经走不动瘫坐在路边浑身抖若筛糠的爸爸,把爸爸您搀扶回了家,然后爸爸您重感冒,高烧不退,尽管这样,您仍然坚持第二天去给老叔烧三七,回来便一病不起。此后身体彻底的垮了下来,直到您走了的近一年时间里,您再不能自行回老家,故乡的路,您真的走累了,于是您选择长眠在那里。
说到长眠,我得批评您了,爸爸!您倒是和您挚爱的兄弟团聚了,可是您却对您的儿女食言了。有一次,妈妈和我学您和家住内蒙的我二哥打电话,问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二哥说再过一年回。您告诉二哥您就再等二哥一年。当时您身体还可以,妈妈还怪您不该这么说话吓唬孩子。又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您问我:小闯还有多长时间考大学?我说还有四五个月。当时我还说爸爸您多保重身体好好活着,到时候好送您外孙上学去。您也是答应的。但事实是您没有等二哥回来也没有等到外孙高考您就走了!您说您答应我们的怎么就没有做到呢!您可是一言九鼎的爸爸呀!爸爸您就这样急匆匆走了,女儿知道您也是没有办法,您走的前一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却数度的流泪就是您的牵挂和不舍!爸爸,对于您的外孙,您放心,他还有两个月考试,一切正常,还是让捷报飞来当纸钱吧,到时候女儿一定会把喜讯快快的向您汇报的。
都说清明节是个感恩的节日,我们做儿女的感恩于您给了我们生命,感恩于您和妈妈艰难的把我们抚养长大。您和妈妈都不识字却重视我们的学习,家里即使贫困的揭不开锅也供我们上学。由于爸爸您的坚持才有了女儿和哥哥不一样的人生,不然女儿和哥哥也必定和父辈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那个年代一个村里的一户人家出两个大学生是何等的荣耀,可供两个大学生背后的艰辛您知道,我们也深深懂得!不管您听不听得到,我们依旧由衷的说一句:爸爸您辛苦了!不能不说也是有了您对文化认知的影响,您的孙子辈里也有了五个大学生还有一个准大学生。人家都说您很有正事,这样的评价,爸爸您认为是最高的荣宠吗?女儿认为是!
女儿对于现在的祭奠方式其实是不认可的,烧掉那么多的纸,污染空气不说,当真是一种浪费。可您走了,我们做儿女的也仍旧步了别人的后尘,总觉得别人有的爸爸您也得有。您爱看电视,尤其喜欢看体育节目和新闻。妈妈总念叨着那边不知道能不能看电视。为了让妈妈安心,也为了莫须有的慰藉,我们把一干家电都给您备齐了,分在各个节令给你送去。还有,听嫂子的爸爸—我姜叔说:“你爸爸是住楼房住惯了的人了,给烧个楼去。”哥哥说等到了您百天忌日的时候给您送去。
提到您的居所,爸爸您其实很满足,前半生您为儿女费尽心血,在小哥哥成家后,刚刚买了房子便迫不及待的把您和妈妈从农村接了过来,那时的您刚刚接近六十岁吧。哥哥今天还提及,当时的平房是一万八,差不多借了十家的钱才买上房子,只是想早有个窝早把您们接来享福而不用侍弄土地和把刚毕业的我安顿好。姜叔说您是住惯楼的人,真的是这样,1999年嫂子的学校盖家属楼,爸爸您和妈妈便顺理成章的住了楼,同村的人们都羡慕爸爸您羡慕得不得了。三年前哥哥嫂子又换了高层,这样上下楼是电梯,又省去了爸爸妈妈您们上下楼的辛苦。更加幸福的是,爸爸您有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天汤汤水水送到面前,可以说是不操任何心,饭来张口、衣来张手,这样的生活,爸爸您为什么就不过了呢?
爸爸,女儿还有一个很深的遗憾,那一天在东华苑为您送行,女儿太傻了,光顾着哭天抢地,怎么就没好好的捂捂您冻僵的手,摸摸您冰冷的脸,最后再感受感受您的存在呢!这一点,女儿至今自责,您有没有怪女儿呢?
好了,爸爸,真的聊不下去了,希望爸爸在那边好好的好好的啊!
雁在林梢,黑龙江省肇州人,从事农业工作,喜爱文学和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