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很多年前写的爱情故事,呵呵,前同事兼好友沈嘉柯在头条号开了一个栏目,专写各种城市地标下的爱情故事,找我要稿子,我就给了他这篇。
今天写不出新的文章来,我也不是写稿机器,写稿好累的。
就把这篇放在这里吧。
重温一下当年写爱情故事的小岁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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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信上,莫菲尔告诉杨青林,她住在昙华林。他说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莫菲尔就笑了,她说,你是不是在想象一片昙花,一片树林。
杨青林说不是,我想象的是树上开满了昙花。
真的是超乎寻常的想象。莫菲尔笑,她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其实,她也是一个对好名字情有独钟的人,否则在杭州的时候她也不会一定要周至凡在安吉路找房子。
安吉路,多好的名字,莫菲尔在那里住了一年。
可是,住在那里的人就真的平安吉祥吗?未必。
事故是在一个雪后的清晨发生的,那是一场无妄之灾,她在路边踏着积雪小心地行走,一辆黑色的帕萨特突然冲向了马路右边的她,她倒在地上,当时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时,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条左腿。周至凡坐在她的身边,眼神黯淡。母亲只会流泪,父亲一脸的愤怒焦虑,而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则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他就是帕萨特的车主。他说,是他的错,他负全责。
2006的冬天,一场大雪给西湖营造了断桥雪景,给杭州人带来了惊喜快乐,可是,给莫菲尔带来的却是陡峭转折的命运。
半年之后,她用假肢可以走路了,周至凡在遮遮掩掩的冷落之后,离她而去。她甚至都不能去责怪他,自己的残缺配不上他的完整,他的离开有他的理由。
伤心是难免的,但又强迫自己不要伤心。爱情就像拔河,一个人松手放掉,另一个人就会受到伤害。莫菲尔觉得自己再次跌倒,不是被撞的而是周至凡的放手让她一手抓虚了,于是倒在地,跌得她都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她回了武汉,可她不想面对父母的担心与愁容,还是搬了出来,在昙华林租了一套小单间,开始学习漫画,这是她从小的爱好,一直没有正式地学习过,只是靠天赋画几笔,贴在博客上被人赞赏几句就很开心。现在,有了那笔车祸赔偿金,她想把这爱好捡起来,于是报了湖北美院的一个动漫班。
因为不幸总是在你以为是幸福的时候降临,所以,她的博客的名字叫:安思危。她宁愿在平安的时候想一想危难的事,只是想一想而已,希望真正的危永不来临。
只是想着想着,就越来越胆小,越来越畏缩。昙华林离美院只有一站路的距离。她每天走去上课,穿过那些窄窄的巷子,避开那些街道,因为,那里的车流滚滚让她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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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林他是她回武汉后她在杭州的公司新进的员工,他被安排使用的是刚离职的她的电脑,里面还有她的个人文件夹,没来得及删。他是一个很细心周到的人,于是,他打来电话问她,这些文件要不要拷贝给她。于是就认识了。
第二次联系,是他看了电脑里她零散存的几幅画,他说他很喜欢。
有人喜欢自己的作品当然高兴,她的那些画都是按日本少女漫画里的人物画的,谈不上什么独创性,不过,美感还是有的。
他要了她的微信,给她发他的画,这让她觉得惊喜——没想到他也画画,而且明显比自己画得好。后来才知道,他是美术学院的科班出身,做过服装设计师,现在在公司做美术指导。
人生何处不相逢。莫菲尔却没有想到自己在离开杭州后却认识了一个杭州的朋友。他跟她聊天,讲那里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而后,他要她给他讲讲武汉,比如,她所在的昙华林。
莫菲尔很乐意有个人和自己谈这些。腿伤之后,她越来越封闭,不能跑不能跳,走路于她是伴随忧伤的事。因为他,她开始注意自己身边的昙华林,寻找所谓的风景。她随身带着一个数码相机,拍人家檐下挂的腌肉,篱笆边的一只小狗,或者是破损花盆里长出的白菜苔开出的金色花。然后贴在自己的博客上,给杨青林看。
你的生活过得有些清冷。有一天,杨青林突然在微信上对她说。
她问,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拍的都是静物,而且都是单件的。画的人呢,多是侧面的,而且是有距离的。透过这些看,你的内心其实孤独,并且对人保持着距离。
莫菲尔的心像被针小小地扎了一下。
过了那么久,你应该已经走出来了吧。杨青林说。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在杭州发生的那些事,车祸,以及与男友分手。分手后周至凡去了上海,莫菲尔回了武汉,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他们的事。
离开了某个地方却留下了自己的故事。莫菲尔感叹。可她宁愿自己是一个没故事的人。
每一段人生都有意义。杨青林说,即使是不幸,也许是化了妆的祝福。
微信真的是一个适合抒发感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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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其实是莫菲尔最习惯的一句感叹。
那个周四莫菲尔刚刚出校门就开始下雪,想到天冷路滑,她小心地走路,却接到一个电话,周至凡打来的。他问她现在冷不冷,在报上看到武汉在下雪。
莫菲尔愣住了,原来他还想着她。可是,当初为何离开她?
周至凡却在电话里他哭了,说他现在真的很后悔,请她原谅他。只要她原谅他,他马上从上海回来,从此一直守着她。
雪花并不大,像些小粉虱,路灯下它们的身影纷乱。莫菲尔的心也乱乱地。她说,对不起,现在我不想谈这些。
挂上电话,莫菲尔觉得有些寒冷,当你曾经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似乎并没有多少值得高兴的。因为时间,时间改变一切。这通电话要是在三个月前接到,她一定会感谢涕零,要他回来。可是,三个月之后,她不这样想了。
她想,周至凡打来电话的原因无非那么几条,一是他的现任女友和他闹别扭了。二是今天他有点喝多了。三是天气突然变冷,而他身上也许还穿着她陪他买的毛衣让他睹物思人。或者,他是真的后悔了。
她不想问他,懒得问了。
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她突然意识到。两年的时间很长也很短,从车祸再到他提分手,她哭过无数次,做噩梦若干,体重锐减二十来斤。但时间也是良药,渐渐地,她想开了,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唯有接受。
可是仍然觉得受伤,所有的信誓旦旦在变故面前变成一场空,她根本不想再和男人有什么关系了。
洗菜池堵塞,她一个人铺了几张报纸在地上,趴在水池下研究那些管道的走势,接头,然后将所有的接头一一拧开,清理里面的残渣,居然也将之搞定。虽然累,虽然现场一片狼籍,但是很有成就感,她当天就在博客写道,一个女人如果自己连下水管道都会修复,还需要什么男人。
杨青林就是在看到这则博客后来点破她的孤独与冷清的,她承认,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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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半年,莫菲尔就要毕业了,与杨青林在微信上讨论美院毕业的学生有什么出路。
有一种是画画,不停地画,直到有一天画廊里他的画开始被人以可观的价格买走。还有一种是开公司,在昙华林、螃蟹甲这些临近美院的地方,租一两间民房就可以开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装修设计公司、艺考培训,从此开始商人兼打工仔生涯。
莫菲说她想画画,画漫画。
那么你要有想象力,同时还要有故事。杨青林说。所以你要走出去。
莫菲笑,我每天都在走出去。
你要走得远一点。
那多远才叫远?
比如到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国家,另一场恋爱。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莫菲尔知道。
一个月前,杨青林告诉她,他的梦想是有机会去俄罗斯,因为他是专攻油画的,俄罗斯重视传统绘画,最好的油画画家在那里。所以,他想去俄罗斯。
想和我一起去吗?他问她,这是明显的暗示。
想,还是不想?莫菲尔首先考虑的是结果,那是不可能的。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加一起得二三十万,自己拿不出来,而且她画的是动画,这方面日本或韩国比较领先。
我只问你想不想,想只是一个态度。杨青林说。
想……吧……莫菲尔加上一个语气词,态度立刻就模糊了。虽然在杨青林的面前越来越放松,但她对于杨青林的那些暗示就是不敢接招。
为什么要“吧”?杨青林问。
因为那里终年雪花飞舞。莫菲尔说。我怕冷。
其实她是想告诉他,她的灾难始于那个下雪的冬天,从此雪花在她的眼里没有了诗意,只是白色的阴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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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情人节的前夜,突然来了一场倒春寒,那天晚上她开了空调。
一个冬天她都忍着,很少用空调,因为她觉得人应该随着四季的变化自然地承受变化。可是那天太冷了。
就在她开机的一瞬间,室内一片黑暗。跳闸了。她到门口的空气开关处,想把那个电闸扳上去。可是,扳上去了它又嗒一声掉下来,试了上十次,都是这样的结果。修得了下水管道却对跳闸的开关无可奈何,莫菲尔在那一刻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不是女汉子,她只好打电话给物业公司。
过了十几分钟,电工来了,他问,怎么扳不上去?
她演示了一遍。
你没有按复位嘛。他指了指电闸旁边一个小小的黑色按钮。只见他轻轻地按一下他所说的复位键,然后再把电闸轻轻地扳上去。果然,稳稳当当地,上去了。室内顿时光明。
复位键。她记住了这个。
你不复位,重复的还是以前的错误,只有复位,才能重新开始。那么,感情是不是也一样呢?现在自己复位了没有?没有。所以杨青林的那些表白都是徒劳。
那个晚上,莫菲尔觉得自己跳闸了的心似乎也被按了一个复位键,她想起一路上看到别的女孩手中的玫瑰时自己心里的那丝失落,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有一场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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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时候,杨青林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主创的广告获奖,来湖北美院领奖,然后他就找到了莫菲尔。这让她惊讶而又开心。
他要她带自己到传说中的昙华林逛逛。莫菲尔就和他一起往那些巷子深处走,一路上他照了不少照片。然后惊叹,昙华林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地名如此诗意,却不过是一片老市区。明明是昙花,却又称为林。明明是林,树却越来越少。而最奇怪的是,好好的不称昙花却要称昙华。为什么?
莫菲尔就笑,海马不是马,熊猫不是猫,鸭嘴兽不是兽。其实这很正常啊。很多事物名不符实,很多想象货不对版,很多爱情徒有虚名。
最后一句她本来不想说,但还是说了,那一刻她想起周至凡。
你还在害怕?杨青林笑笑地看着她,看来玩自虐的人习惯于把痛苦当作一种美感。
莫菲尔没有说话。
来,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昙花。杨青林把自己的数码相机拿到她的面前,打开一个叫“昙花”的文件夹,说,这是我专门为你存的。
第一张照片,在一丛丛不知名枝条遒劲的黑色树干上,白雪皑皑。在树杈之间,一团一团的雪堆积着,就像一朵一朵的白棉花。
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昙花林。树上开出的昙花。
随后,在第二张照片里,莫菲尔看到了一片绿海般苍翠欲滴的新叶。
从枝干的组成可以看出,莫菲尔看出来这是同一棵树的同一个部位从同一个角度所拍的。
是的,前后时间只隔了三个月,我就是要让你看看,当雪水融去,绿叶绽开,春天就来了。而你,过去两年了,心里的春天为什么还没有来?
那一刻,莫菲尔的心底升起了一般暖流。
春天已经来到了昙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