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短篇小说)
文/媛媛
任务栏提示QQ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的进入。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是四、五朵盛开的花朵！花瓣如龙爪、鲜红如血，美丽之极。
彼岸花，有花无叶。冥界、忘川彼岸，血一样绚烂鲜红的花。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
暖风，忘川彼岸约一个？
看着这个“死亡契约”竹音还是觉得有只小鹿在胸口调皮地左蹦右跳！还是会感到莫名地欣喜。会想起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那张腼腆的笑脸，想起在娘家时楼下的保安室里不定期的会有他稍来的那些小确幸。虽然已是为人妻，为人母。
“老婆，快要下班了，我先去买点菜，你让妈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可以回来带女儿了。”有着如此烟火气息的这条微信把竹音从甜蜜羞涩的回忆过去时一下子拉回了婚姻家庭的现在进行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竹音想了想，回复道：“当一切都归零时，我们亦不一定会有相遇的机会！因为时间差和空间差。”
和李泽的相识是在一家本地的文学论坛上，竹音在这个“青鸟论坛”上混了已有小十年了。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中必定会有一个地方让你哭、让你笑，记录你的喜怒哀乐，见证你和几个死党间的友情的话，那对竹音而言，这个地方就是“青鸟论坛”了。虽然说网上是个虚拟的世界，但竹音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挥洒的却是自己最真切的情感！不过是借用了“暖风”的皮囊。
其实竹音只是想有一个能让自己倾诉、或者是宣泄的出口，而论坛又是一个有着很好伪装性、私密性的地方。竹音就这样驻守了小十年。
意外地，竹音在这里收获了李泽的关注、李泽的欣赏、李泽的照顾、李泽的温暖还有似是而非的那份情感。
毫不设防地，竹音在这里有了心动、有了意乱情迷。
近十年来，竹音在论坛上的文字变成铅字被发表在了各类报刊杂志上，也在论坛上有了一批粉丝。在竹音的每个帖子后面都会有他们的互动回帖抑或是根据竹音的文字想象、虚构着“暖风”的人生。
李泽是七、八年前才“进驻”到论坛的，最初他是以运动达人的身份混迹于论坛的“体育旅行”板块。那次是因为一篇轰动情感版块的热帖而开始注意竹音的文字。之后，在竹音的所有文字后都能看见他的回帖，出于礼貌！竹音每次也会回上这么一两句。后来便开始了站短：“暖风，你的文字给人一种婉约女子的气质！但深读你的文字，我又可以窥见你骨子里的那种倔强和刚硬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会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暖风，如果有机会的话，真的很想认识一下文字背后的你。”、“我想‘暖风’了！被雨落到时，被风拂过时，被月照耀时……我一定会告诉我想念的人。”
对于李泽的这些站短，竹音都淡然一笑！也许文字背后的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会站在他们的面前，也许文字背后的自己会把他们吓坏。
直到李泽的那条站短出现：“暖风，现在我在普陀山。我在南海观音前为你祈福！祈求你能一生平安、顺心、安康。”
竹音心里一惊！“难道他知道、认识自己吗？不可能啊！自己一直都把自己掩护得好好的，自己一直都安安静静地躲在文字背后啊。”有些感动！竹音回了“谢谢！”
之后，竹音家的物管处就经常会有竹音所需的东西：日常用品、水果……手机上也有了李泽的短信：“暖风，其实，我已打听到了你的所有情况。家庭住址、手机、姓名……我了解你的所有顾虑，理解你的心情.没经过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上楼来打搅你的生活。”
感动在加深！在这个小小的岛城上，在如此地信息时代里，如果要有心打听一个人，的确是分分钟的事！李泽的这份尊重，竹音真的很感谢。
每年，论坛都会举办一次联谊会，可竹音却从未参加！身体的残缺必然会造成心里的孤僻。竹音是个需要依靠一根手杖才能行走的女子，虽然在朋友们的眼里，她也是一个有些才情的美丽女子。可那根手杖还是能让她所有的自信瞬间都土崩瓦解！虽然在论坛上和他们神交已久，但竹音还是没能逾越那道心门。
在那么热情、那么朝气的李泽的感染下，竹音终于参加了那年论坛在一家叫“海上人家”的渔家乐里举办的一次联谊会。
聚会上，在论坛坛友发言时，一个男生坐在了竹音的对面。是的！男生，在竹音的眼里他真的只是个男生。圆圆的脸上是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挂着一副腼腆的微笑盯着自己。
“他就是李泽吗？”竹音在心里猜想着。
进入游戏环节！游戏之一的是钓鱼、杀鱼、洗鱼，烧鱼。谁处理得最快并烧得最美味，即获胜。
在竹音垂钩等鱼时，那个高大的男生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一脸灿烂无比的笑容介绍着自己：“是的，我就是李泽。很高兴今天能看到那个文字背后的你！他们都是混了好几年的了，所以就没有一一介绍。”说完，他就不顾自己的比赛帮竹音钓起鱼来。
整个游戏环节李泽都陪在竹音的左右！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比赛。期间，别的坛友调侃道：“竹音，我们和他混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绅士的一面！” 语气中不无羡慕的成分。游戏中，要过河过桥时，李泽都会很霸气地一把抱起竹音大步流星地走向对岸。“年轻真好！有朝气、有体力、有热情。”
竹音在心里这么想着：因为有了李泽，竹音在聚会上玩的很开心！也让她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那些莫名的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聚会结束后，李泽执意要把竹音送回家！车上放的是那首竹音喜欢的“野百合也有春天。”
到了家门口，他把他自己抽奖抽到的奖品硬塞给了竹音。
之后的日子里，李泽隔三岔五地就会发微信来询问竹音：“你需要点什么？我晚上下班路过你家给你捎来。”竹音每次都是那句：“不用了，我这不缺什么！李泽，真的谢谢你。”还配上一张笑脸。
那天下午临下班时，竹音的手机里依旧是李泽发来的微信。打开微信，是一条语音信息：“暖风，请对我对你的好不要有负担！是的，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文字，喜欢文字背后的你，喜欢你的微笑，喜欢你浅浅一笑中漾起的那对醉人的酒窝。但那也仅仅是一种喜欢，一种欣赏！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太多世俗的距离！说实话，我也真的没勇气去冲破那些世俗的观念。所以请接受我对你的这份纯粹的好、接受我对你的这份纯粹的欣赏而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那年初夏的一个周末！论坛里几个年轻的坛友喧闹着要去某个小岛上露营。竹音本不想参加这种被定义为是“未婚的去找爱情，已婚的去找故事”的暧昧活动，但终究没能敌过他们的热情怂恿！
朋友的身份，轻松的氛围，大家都玩闹无极限！
至深夜，一众坛友才各归各的帐篷！不一会儿，渐响起的轻鼾声替代了先前轰轰烈烈的玩闹声。
因为之前的兴奋，辗转难眠的竹音钻出帐篷，逃离了城市的光污染，小岛上的夜空清澈墨蓝。点点繁星簇拥着一轮明月，小岛上的夜晚很美！是一种静谧地美。虽然偶尔也会响起几声嘻嘻索索的虫鸣！
“呵！原来你也睡不着，出来晒月亮啊！”一个男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回过头，李泽已在身后！依然是初见时的那抹灿烂笑容，柔和的月光衬托着他那阳刚，硬硕的身形。
“这算是一种心灵感应么？”触到他那纯净如湖水的眼睛时，竹音居然有了一丝心慌！镇静了下情绪，竹音道：“呵！小弟弟，你用错词了哈，这里顶多只能用‘不约而同’嘛。”“喂！你不要倚老卖老。”
再次触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竹音终于开口道：“既然睡不着，那就坐下来聊聊天吧。”
于是那整个晚上，竹音基本上都是一个倾听者。听李泽聊着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甚至于他现在的未婚妻。他说：“她也是一个婉约女子，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下雨时，会站在窗前静静地听雨。”不知怎地！竹音居然有了一种失落感，虽然这份失落感来得很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一年里，竹音通过相亲相了一个在各方面都觉得挺合适的结婚对象。虽然没有那种心跳的感觉，竹音也不知晓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但竹音一再说服着自己：“也许于婚姻而言，合适比相爱更重要吧！尤其是自己这种状况。”竹音知道，以自己的残缺，虽然曾有很多人都表示过喜欢她！可真的谈及嫁娶，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呵！要是自己没有那根手杖，也许，我也会是个游戏情场的坏女子吧！”竹音这样想着。
拍婚纱照、订酒席、买婚戒，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婚礼的流程。竹音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婚后离开娘家，就再也没了李泽捎来的东西，疏落了与他之间的联系。唯有他曾微过来的一段语音：“虽然现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忙。可还是希望我们能是最温暖的朋友！我依然会关注着你，在这座城市的不近不远处。”
婚后的日子既不像爱情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美好！也没有旁人八卦竹音私生活时的那样不堪。
竹音的丈夫是个普通工人。虽然学识不多！却也善良，也不失生活中的一些小情调。婚后，竹音过着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鸡毛蒜皮、生儿育女的婚姻生活。
这期间，竹音还是经常在“青鸟论坛”上留下自己的文字，留下自己的情感，当然！用的还是“暖风”的皮囊。虽然现在绝大部分的论坛已被微博微信替代出局！但对他们这群坛友来说，论坛还是一个最能承载他们情感的地方。就好像现在有YY、陌陌、微信……形形色色的社交聊天工具！可最经典的还是那个胖胖的、憨憨的企鹅，还是那个叫“QQ”的家伙。
结婚两年后，竹音有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李泽再次在竹音的心里泛起涟漪的就是这封“忘川彼岸之约”的邮件。
今年8月，是论坛成立十周年，论坛里的一群资深坛友提议以论坛的名义组织一次“九寨沟之旅”。带上各自的家属、男女朋友！
得知李泽也报名了“九寨沟之旅”，竹音和丈夫商量着也想去。竹音知道，自己想去的目地并没那么地单纯！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有想见见李泽说的那个爱听雨的婉约女子、还有一丝对李泽的思念。
十个坛友的家庭和司机、导游坐满了整整一辆大巴车！在大巴车上，竹音见到了李泽身边的她，长发白裙，给人一种细腻之美、自然之美。
到九寨沟时已是晚上六、七点，在下榻的宾馆放下行李，匆匆地吃了点自助餐！又上了大巴车想去欣赏一下九寨沟的夜景。在车里，竹音给父母家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女儿的情况。
放下电话后，就经历了那场惊魂的九寨沟地震！在地摇山动的那一瞬间，竹音清晰地看到李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个婉约女子！如同丈夫护住了自己。在那一刻所有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释怀了！释然了。那个在“海上人家”的场景已恍如隔世，也许这次旅行就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吧。
从九寨沟逃离后，竹音就再也没上过论坛。
一天傍晚竹音在小区散步时，看到小区一角的阴暗处开出两朵花，花瓣如龙爪、鲜红如血。美丽之极！“阿姨，我认识这种花。老师说过它叫‘曼珠沙华’，人们通常叫它‘彼岸花’。喜欢生长于阴森潮湿地，因为花叶不相见，所以常用来形容生死。”听着这个邻居小女孩的话，竹音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意乱情迷时的自己的智商还不及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小孩。
这天晚上，竹音在论坛上写下了这篇《彼岸花》的文字！用的是“鬼迷心窍”的皮囊。
手边！是一杯丈夫送进来的热牛奶，耳边！是女儿在牙牙学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