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滩遇险记 》
作者:滕云飞(广西)
2002年的一个深秋,我与同事从北京接消防车风尘仆仆地来到湖南省的冷水滩地界。车子一临进冷水滩,按照地图指引的路线,我们选择了通往广西最近的一条老公路。
这条依山傍水蜿蜓起伏的老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崖壁,一边是湍急的河流,周围一片寂静阴森,浓雾遮山断崖,无鸟兽音迹,地势十分险要,但也是我们进入广西的便捷之路,所以我们十分小心的驾驶前行。
车辆行驶了数公里,我们渐渐地发现前方雾暗云深的路边停靠着许多车辆,远处迷茫的空中还飘来女人阵阵撕裂大帛的哭骂声。我们疑惑地靠边停车。这时,一位长满络腮胡子的本地司机告诉说,这是当地的政法部门在采取强制的手段拆除一些村民在路边违章建筑的屋棚。这位司机还说,看样子执行起来还很麻烦。
等待的过程是慢长煎熬的,我们和周围的司机在原地聊天,和时间老人打起了"太极拳"。过了一个多小时,路上的违章房屋才全部被拆除铲平,推土机轰鸣着冒着青烟,在政法部门的指挥下顺利安全地撒离了现场,这些停靠路边的车辆终于蛇形乌龟般地慢慢通过了。
我们是前进中的最后一辆车,正当我们穿过人群行驶至被铲房屋的路段时,车子突然像老牛喘息般地熄火了。凭经验,我们马上判断是油路故障,一看汽油表,果然红色箭头已指向警戒线的最低端。我俩急忙下车又快速地爬上车取下了备油桶,打开油箱盖正准备加油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耳旁却听见山脚边围观的村民中有人在高声叫喊:这辆红车是公安车,刚刚他们拆了我们的房屋,不能放这辆车走。喊声,吸引了村民,顿时,一些还未走远的村民也回头围了过来。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面对围上来的村民,我们急忙向他们解释,我们是广西的,是厂矿企业单位的,是去北京接车回来路经此地,请大家莫误会,千万不要胡来。:“他们这辆车就是公安车,你们看见没有?上面还装有警灯,消防车装有警灯就是公安车。他们说是广西的,广西又怎么样?天底下的公安是一家,不管这么多,他们拆了我们的屋棚,我们就不能放这辆车走”。还是那位村民站在远处扯开嗓子张开乌鸦嘴,歇斯底里地叫着。
随着这位村民的煽动怂恿,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先前哭闹打滚的妇女更是肆无忌惮地冲过来抓扯着我们的衣服,更为严重的是有人还悄悄地捡起石头砸向了车体两旁…
险情在进一步地恶化,在这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异地它乡,面对着涌上来不讲理的村民,我们俩人就像被围困网中待捕的山鹿,战战兢兢地只有听天由命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见有人在山坡中大喊了声:“住手,请大家不要胡来!”这声音像一把利剑刺破天空,又似一声响雷回荡在山涧。片刻,围攻的村民们像是中了魔,全都平静了下来。
喊声者快步地从村民中走了出来。这是一位略显清瘦的国字脸,双眸炯炯有神,衣着补实,脚穿一双洗白了解放鞋的中年男子。他走到我们身边劝开了抓扯衣服的两位妇女,又呵斥了几个拿石头的少年,然后转过身去对村民们说,乡亲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你们这样围攻他俩,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犯法?……那是在害你们自已。……是的,有人屋棚被拆,心里有仇恨,但为什么被拆我想这些人应该比我还清楚,即使有想不通的,可以找政府解决,解决不行的,你还可以走法律程序。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听信个别人的煽动来围攻途经此地的两位广西同志呢?中年人转身过来深情地看了我们一眼,又转身说,他们这两位广西同志是因事途径这里的,按我们山里人的规矩,这是远方的来客,应该礼节相待,我们就是这样对待外来客的吗?他们俩人和拆房子的事根本"八杆子打不着边",你们又有什么理由又下得起手来围攻他们呢?相反,就算你们把车砸坏,人打伤,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到头来,受法律制裁的还是你们。
中年人的一席话,震撼着围攻的村民。这时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一片寂静的山涧里只有风声,雨声,汨泊的流水声。围观的村民平静了许多。清瘦男子站在风雨中又语重心长地说,乡亲们,大家都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我们的祖辈从古到今还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是有口皆碑的,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代却要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呢?今天这个事,我们摸良心问一问,别说对不起远道而来萍水相逢的两位广西同志,难道连我们的祖宗也要对不起吗?…我不多说了,有哪位认为我说错了,请站出来说。
围攻村民们鸦雀无声。片刻,有两位老者站出来说,乡亲们,校长说的对,大家应该听校长的。两位老者的话音一落,围攻的村民低着头相互间窃窃私语,最后,村民们一齐,也和那两位耍赖的妇女羞愧地离开了。
风雨停了。那位中年男子走过来握着我们的手微笑地连声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让你们担惊受怕了,向你们道歉。还说需要什么帮助和困难尽管说。此时此刻经历了先前危险的我们,如梦方醒,紧紧地握住中年人带茧的大手,激动的泪水似破堤的河,哗哗流下。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告别时,我们感激地请他留下姓名,中年人和蔼地说,他是这里的一名普通的小学校长,名字嘛只是一个符号,就不用说了,遇到这种事,是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应该做的。说完再次紧握我们的手,祝一路平安。
苍穹的天空早己升起一轮洁白的月亮,我们望着这位离去可敬地小学校长的背影,又一次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