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东平
2012年春节过后,母亲因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病床上的她身上插满了管子,有测量心电图的,测血压的,有尿液管,她神质不清,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近前去叫了声娘,却不见回答,默然间泪眼朦胧。只到出院母亲的状态依然如此,母亲没有走出春天,带着一份解脱与无言离开。母亲,院中那棵老槐树又发出嫩芽,您喂养的鸡还是满地跑,乡亲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来家里串门。母亲,您在最后的时光里,用一份安静告诉我们,留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然后轻轻地离开。
在这个春天夜晚里,我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您,怀念着您,想起了母亲生病时时,想起了带着母亲到处求医的情形;母亲以前的生活历历在目,禁不住泪打衣襟了。人去记忆在,拥有着温暖的回忆,我将慢慢体会您的恩情,朴实的母爱。
母亲娘家是东平的。她眷恋东平,如同我想念母亲一样,故土难离,可母亲只能遥望故乡,远方有母亲永远地未了情。
母亲和父亲结婚时后,就在母亲那个村安了家,我的童年时光也是在那里度过的。
村中房子后面有一棵老树,已经不记得什么树了,小时候常在那里玩,母亲下地干活时,有时就委托给一个邻居老太太照看我,老太太看上去很凶,在她脸上难得看到笑容,我不听话时,她就说:再闹,把“八甲子”放你身上咬你。我听到这话真的不敢再哭闹,儿时最怕长着那种毛茸茸绿色的虫子。
村子西边是一座山,纵横交错的油柏树布满其中,走进山里偶尔会听到几声山鸡地叫声,喝一口清凉的山泉水,既解喝也解乏,人仿佛也精神了许多。雨后,云烟环绕整个山林,与小伙伴们上山挖蓬蓬莱,回来后,母亲给全家凉伴着吃。虽然回忆儿时有些模糊,但总感到童年留给自己成长中会一丝清新淡雅的记忆,让自己回味许久。
母亲爱听戏,喜欢听豫剧“朝阳沟”,吕剧“李二嫂改嫁”。这都是以前来村里放过的电影,后来母亲就喜欢上了,母亲和村里人去庙会上看戏,听墙上挂着有线广播唱戏,后来听唱片,再后来看电视里看戏。
母亲爱喝小米粥,而且里面再放进面条或者水饺,她说这叫“鲤鱼过河”,不知道是她自创,东平还是真有这种做法,她经常这么做,吃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吃习惯了。
母亲尊重老师,与她做过教师有关,虽然只有三年,但成了母亲永远的骄傲。她教育我们早听老师的话,见到老师一定要打招呼,母亲见到村里学校教师,无论年龄大小都会叫上一声老师,从不直呼其名。
母亲的针线活算不上最好,但应该是会的最多的,她给家里人做衣服、布鞋、棉袄、被子,我们结婚被子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甚至我们的孩子她也掂记着,给晚辈们做老虎鞋,她说:小孩穿买的鞋不舒服,布鞋养脚,红红绿绿的鞋面引的别人只夸母亲手巧。但我知道母亲做鞋很辛苦的,先在腿上把几根麻皮搓成麻线,然后在纳鞋底,做鞋帮,最后缝合一起。母亲把针针线线的关爱和温暖缝在了衣服里、被子里、布鞋里。
村里有位80多岁的老奶奶,经常来家里串门,陪母亲说说话。时间长了,老奶奶就像我们家里人一样。那天她不来家里,母亲就会让父亲去老奶奶家里看看是否有事。每年春节,母亲嘱咐我们要第一个给老奶奶拜年。母亲走后,我们按照她的遗嘱把她未使用的拐杖送给老奶奶,老奶奶接过拐杖满含眼泪,嘴里念叨着:怎么撇下我就先走了呢.
有年夏天,我去看望母亲,当时外面下着雨,我陪母亲在屋里聊天,她说以前农闲时,村里人互相串门聊聊天,彼此之间很高兴!现在都忙着挣钱,难得有人坐下来说说话,说话间看到她的脸上有份孤独,母亲的这份寂寞与她有病后行动不便和与人交流不多有关,以后只有我多多陪陪母亲,同她多聊聊天。那年春节,我对母亲说:过年二月二带您去东平赶庙会,母亲脸上露出满脸笑容,但又顾虑地说,我还是不去了,不想让村里人看到我坐着轮椅来东平,母亲是个坚强要面子的人,不愿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我给母亲说,您可以不下车就在车里看看庙会,春节母亲见人就说,二月二回娘家赶庙会去。刚过除夕几天,母亲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农历二月二那天神质不清她突然说了句“庙会”,我们商议等她出院后,无论她多行动不便也要带母亲去东平,看看她魂牵梦饶那村、那山,母亲带着遗憾走了,走的那样匆忙,只有无尽愧疚和悔恨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送别母亲的时候,我嚎啕大哭。当纸钱燃尽,坟头立起时,我双膝跪在乡村泥泞的土地上,久久没有动,趴在地上听着母亲的呼喊声。
当记忆成为永远,记住的不仅仅是那村那山,更重要是对故土想念与感恩,感谢那方水土养育了勤劳善良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