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金斯伯格:
五十年代早期的时候,我和杰克都抱怨尼尔变得沉默了。尽管尼尔在六五到六八年同克西在一起时,仍旧说得很多。那不过是一个阶段而已。青春已经消逝了,开始接近了死亡和沉默
卢安娜·亨德森:
根据我对尼尔的观察,也根据我们的交谈和其他因素,我觉得随着时光流逝,他感到自己一点点衰竭下去。他外强中干,实际上是在演着一场大戏,他其实很累了。他感到疲惫不堪。
这一点在他同我的谈话中也可以听出来。我有两次同克西和他们那群人同搭麦丽·普兰克斯特斯的车,但是我没有同他们一道生活。他只是在演戏。自始至终,他都在演戏。他不得不硬撑着演下去:弹拨阴茎的小品,穿着缎子衬衫。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就把生殖器耷拉下来,好像他累了一样。他一直是在装样子,每年我见到他,都觉得他衰老得越来越快。他身体上渐渐垮了,一年又一年地,我愈发觉得他体力不支。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显得比前一次更加没有生气。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去墨西哥之前,也就是他去世前不久。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到尼尔是那种样子。那次见面真是令人心寒。我和尼尔照个面,互相告别,这样做有上千次了。但是那一次,我们去了一家饭店,喝了杯咖啡,他握住我的手,问我:“我该往何处去?”他说,“我实在累得不行,我哪儿也不想去了。
尼尔从来没有说过那种话,至少有许多年没有那么说过了。他总是不断行动着。尼尔几乎是个一沾就上瘾的天生的嗜毒者,他用不着非得服用什么东西。不过当然,他用了不少。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那么安静,或者说抑郁了。有时候,我们单独在一起,也会谈谈心,但是从来不是那样的。那时,他对我说:“瞧,我至少做了一件事。”他刚刚去看了他的孙子,是凯西的小孩,他去看了那个小宝宝,对此感到无比快慰。
但是,他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他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一样。这我没法说个明白。我也试着跟艾伦说过这个,想告诉他我同尼尔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尼尔是怎样与以往判若两人的
在那时,我们生活上往来不算密切,但是我们却彼此很亲密。我们总能谈个没完没了。但是,我走的是自己的路,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尼尔走的却是他的路,我实在不能为他做什么,除了告诉他我随时愿意帮助他,这一点他知道的。
我总不能说:“我们逃走吧。”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被这话打动。那只会带来更多麻烦。我也不能够让他对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兴趣。我以前试过的,没用。
尼尔总是好像深谙时光短暂一样地活着。时光总是过于短暂的。从我见到他的那时起,他就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
一九六八年二月,卡罗琳打电话给杰克,告诉他尼尔已经在墨西哥去世。尼尔正在圣米格勒德阿兰德,被发现倒在城外的铁轨旁,神志不清。他被送入当地医院之后不久,就死在那里,死因被诊断为裸露身体导致的心脏麻痹。“我们知道死期!”他曾经对杰克这样声明过。尽管毒品和酒精也是他的死因之一,我们还是可以说正像尼尔轻而易举地打发了时间一样,时间也终于轻而易举地打发了尼尔
后来,杰克总喜欢假装以为尼尔没有死,他甚至告诉《巴黎评论》的采访者说,尼尔总有一天会再度现身,使人们大吃一惊。自从他们在路上一道旅行以来,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即使对杰克而言,不死的也只是尼尔的幻影一一他还在那里,丹佛的阿多尼斯驰过雨夜神话的一件尸衣。
尼尔死后不久,杰克参加了威廉F.巴克雷的电视节目“第线”。克鲁亚克臃肿不堪,酒意十足,巴克雷讽刺地以其保护人自居,称他的最近出版的作品《杜洛兹的虚荣》也许是他最好的一部小说。克鲁亚克则侮辱他的另一些嘉宾,其中有诗人兼音乐家埃德·桑德斯,此人告诉杰克说《在路上》预言和燃起了嬉皮士运动克鲁亚克却回答说:“正如佛陀说的,在风中吐秽的人有难了,因为风会将秽物吹回给他’。”社会学家刘易斯·雅布隆斯基被克鲁亚克叫成“哥德斯坦”,对于这个“错误”,克鲁亚克事后半心半意地想对此加以解释,雅布隆斯基却把它当成一个严重的侮辱,怒喝道克鲁亚克,请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反犹太的倾向!”杰克多少也出了点儿彩,不知何故,他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唱起斯利姆·加拉德的歌,“平脚弗罗基和弗罗依弗罗依!”然后重重摔回到椅子上。
那一年岁末,他的洛厄尔老朋友乔·查普特开车把杰克、斯特拉和他的母亲送到了佛罗里达的圣彼得堡,那里的天气对他的母亲的健康更有利。她现在已经无法承受洛厄尔的严冬。而杰克尽管憎恨在佛罗里达西海岸生活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从了她。
杰克总是用电话与老朋友和老情人们进行突然联系,他到佛罗里达后,这些电话打得更加频繁。
链接:《垮掉的行路者: 杰克・凯鲁亚克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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