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洪涛
东风吹破清寒,带来春的笑颜。又是一年柳青时,时光已无情飞逝,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年三月,村子坑塘边的大柳树渐渐拧出了新芽,吐出新绿,纤弱的枝条随风摇摆,扭动柔软的腰肢。可躺在床榻上的奶奶,却一天天病入膏肓,一家人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九十年代初的农村,条件有限,尤其是经济条件。正在县城上高中的我,每两周或三周从四十几里的县城返家一次,代步的工具是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除了没有刹车闸什么都有的旧"红旗"大28自行车。那天,我骑行近两个小时,终于在天擦黑时,满身大汗地回到了村子里。来不及把书兜撂下,刚把自行车扎稳,我就一溜烟儿跑到了奶奶的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奶奶倚靠在那张老榆木床的床头上,说床头,实际就是一床破棉絮上铺了一张老粗布垫单,这样,奶奶靠在上面,可能稍感到舒服吧。
在我爹6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就病逝了,听奶奶讲,是在赶马车时受了风寒,得了一种叫“车轱辘风"的什么怪病,最终撒手人寰,撇下了奶奶,大伯,大姑,父亲,小姑,独自一人去往了天国的远方,那年,从小作为童养媳来我们老于家做活计,后来成为我奶奶的于王氏,还不到四十岁。为拉扯四个孩子成人,奶奶守寡四十四年,渐渐活成了姑伯们的精神力量。
奶奶的哮喘和肺结核是极顽固的,也是日积月累干活留下的病根。为了奶奶,从部队复员回来的父亲,自学了针灸和静脉注射,可奶奶一天天厉害的咳嗽声和大口大口的吐痰且不见好转,还是让家人们忧心忡忡,也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借助灯光,我看到病床上的奶奶,满脸沟壑,凌乱的白发,枯乱着盖在前额上,双眼浑浊,深陷的眼窝,瘦得惊人。奶奶和我有过简单的交流,说几句感觉累了就闭目养一会儿神,又唠。
作为在县城上重点高中的我这个孙子,老人和家人是自豪的。无以为报,我只有开足马力,全速前进,以布衣子弟的不辍与努力来回报奶奶和父母亲朋。那一夜,听着奶奶的唠叨,伴着她的咳嗽声和哮喘声,我竟趴在老人的床沿前睡了一夜,直到打鸣的公鸡唤醒了我。
第二天下午,喝过俺娘擀的杂粮面条,带上俺娘为我准备的咸莱,我又要返回县城高中了。临走前,又去奶奶屋里坐了一会儿,即将给奶奶告别时,老人执意要从床上坐起来,拗不过,扶奶奶起来,只见老人用枯如松皮的粗糙大手,从床头下的褥子下,拿出一个皱皱的布手绢,拨开后,我惊呆了,那里放着一些粮票,国库劵,还有不到5元的1毛,2毛,5毛的零钱,老人执意要拿给我当饭钱,我哭着拒绝了。最后,好说歹说,我拿了5毛钱,多日愁容满面的奶奶,那一刻,她笑了…我却哭着夺门而去,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迎着三月的春风,向村庄外那条通向县城的路,拼命地蹬着,忽忽生风,路过坑塘边,那些正在吐绿的柳树,满眼生机,充满了希望与梦想。
不到两个月,当年的新麦还正抽穗的当口,奶奶最终仙逝西归……!!!
又是一年柳绿时,这一刻,我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小时候偷吃奶奶放在篮子里的红砂糖,自己在河里捉了鱼,奶奶给我们几个煎炸,夏天的夜里为我们在树下打蒲扇的画面,想着,想着,禁不住,泪流满面。一晃,奶奶离开我们已26年!
又是一年柳绿时,又是一年清明将至。聊以这些记忆的碎片,回忆那些点滴难忘的亲情,用不变的孝善与感恩之情告慰远在天国的奶奶,我们想您!
奶奶,我们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