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冒了!
感冒和发烧从来都是先后脚的事儿。它俩感情深些,咱就烧得厉害点,跟不小心听见隔壁屋的亲热声似的,明明自己没咋地,就惹了个浑身发烫。它俩要是感情浅些,咱就稍微称坦一点,也不过就是老夫老妻头天晚上热火朝天,一觉睡醒还是老鼻子老脸。当然,倔强的我怎么能承认这就感冒了呢?只是嗓子有些不太舒服罢了。然而,感冒了就是感冒了,从来不会为了咱自己觉得是哪样儿就变成哪样儿,像是水沟里的老鼠,就算是爬上了紫禁城的房梁,也还是只老鼠。感冒,一向众生平等、我行我素,从来不管你是亿万富豪还是一贫如洗,也不管你是要去拯救地球还是正在享受生活。咱必须得认清事实,清醒地知道,地球离了谁,也都一样转!感冒找上你,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得认怂!
这不,我,不是富豪,也不是乞丐,既不是英雄也没能力享受,感冒了就只好躺在沙发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上的白色的灯,像看见盛夏尾季时被云遮得密密扎扎的天,被明晃晃的太阳刺出许多耀眼的光窟窿。我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体重,脑中所有的方向感都被搅和在一起,划出漂亮的漩涡。耳边竟然有了风声,甚至还有些呼啸,但这呼啸声里分明还夹杂着一丝轻声的吟唱,是破壳的声音!我分明看见太阳长出了一对翅膀,像枚张着翅膀的鸭蛋,白白的蛋壳泛出微微的青光,孤零零地挂在那里。蓦地,它动了一下,是胎动——新生命诞生的前夕!这场景让我觉得振奋。于是,我开始飞翔,朝着天边的那个叫做太阳的地方,越过被高压线分割的天空,跨过被摩天大楼撑起的城市,学着夸父的样子,为了心中的执念,脱下满身的期望,头也不回的向前,向前,向前……可,光线越来越强,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就在我失去光明的一瞬间,耳边所有的声音都随之变成了影子,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从很深的水塘里,还依稀伴随着淤泥的味道和螃蟹的泡沫传来。
一般在这样的时刻,就连时间都是悲悯的。它不再是跳跃着前进的水滴,而是慢慢氤氲成一团雾气。而后,没了毛躁,润了面庞,融成一面光滑的镜子,一面是我,一面是青砖。青砖?嗯,我怎么会看见青砖呢?是秦砖汉瓦么?那些青砖,尽管被磨掉了棱角,但依旧四四方方。我站在他们肩上,他们站在我的脚下。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太阳这个旁观者,用阴影的变化记录着我和青砖对视的过程。透过青砖垒成的墙垛,白灰色的雾把天和地连在一起,黑灰色的路插进了天和地的交接处,想要把他们分开的样子。路的尽头,还有个面庞朦胧的男人。我觉得他在笑,把眉毛、鼻子、嘴巴笑成了孩童手中来不及吃掉的冰淇淋。突然,他一脚越过城墙,迈进现代化的都市,留给我一个同样朦胧的背影。我以为他走了,可回头才发现,他还站在路的那头,面目朦胧。我又听见那个男人在笑,还拍着巴掌,就朝他看去,居然看见是风在敲着太阳。这样的戏弄,让我有些懊恼,一个喷嚏过去,太阳没有了,天积着厚云。
总是想要寻着我感冒的缘由。有广告说是病毒感染,有医生说是风邪惊扰。可我明明与其他人一道,感冒的只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在什么都没有的土垱上挖个水塘,什么也不放,只放水。水在水塘里只消半年就生出鱼来了,或者是蝌蚪,或者是其他什么形状的虫子。所以我觉得,这些凭空出现的东西,都是被太阳一把一把撒出来的精气,落在水里成了鱼,落在我身上就变成了感冒。原来,奔跑得太过疲惫,连太阳都是看不过去的。于是,有了鱼的水塘开始变得灵动活跃,得了感冒的我可以换血重生。
也许,感冒了,就该要这样朦胧地睡过去,才是幸福吧。
作者简介:黄敏,工科女博士,在文山书海里不愿回头,灵感迸发时喜欢爬格子感动自己。虽无大成就,然初心不改,执着无悔。希望写作,能让生命充满希望,绽放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