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记忆中的小“平头”
大概因为家里暂时没有男孩,妈妈干脆拿我当试验品,有句话说得对:“穷养儿子,富养女”,可我这不是真正男孩的假小子也成了“穷养”的对象。当然,山村里,每个人的家庭条件都差不多,绝对属于名副其实的“穷养”行列。
我这个“穷养”已经超出字面意思的界限,简单明了地说,妈妈为了省事,把本应该属于抚养女孩要做的事情,直接省略,完全按照管理男孩的标准,最简单的标准,来管理我。
比如,小时候,姐姐是长头发,可以扎着麻花辫,马尾巴,再不成,也是齐耳短发,文文静静地,一看就是个女孩。我呢?男孩,你别笑,我的发型,就是小时候你们的发型——永远的小平头。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貌似流行女生剪成小平头,特立独行,又洒脱又酷,惹得其他女孩心痒痒的,连男孩都要多侧目几次。当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在乐冲那个小村庄,女孩子的小平头绝对称不上是一种时尚,只能被冠上异类,假小子之类的称呼。惹来人们惊讶而好奇的目光,不过,后来,次数多了,大家也习以为常。
那时,妈妈给我剪平头的理由就是:你又不会梳头发,又不会洗头发,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我才没时间帮你打理,也懒得打理,到时头上长虱子,有你难受。
“可是,姐姐为什么可以留长发。”
“姐姐比你大,也比你爱干净,讲卫生,你会像姐姐那样自己洗头发,自己梳头发吗!”
好像还真不能,妈妈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姐姐勤快,也老是玩得满头大汗,而不肯洗头,虽然,我也想跟姐姐一样,留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可以编各种各样自认为好看的辫子,那才是女孩子的标志。可是,在妈妈心中,我原本就不是女孩子,只是一个假小子,假小子就应该有假小子的样子——头发一定不能留长。
于是,每到三里开外的街上赶集的时候,妈妈就连哄带骗地把我带到集市,带过去的目的自然是把我按在剃头师傅那张乌七八黑的椅子上,不由分说地把我那头好不容易留长一点的头发“唰唰”几下,推成平头,有时,甚至像光头,比男孩子的头发还短。剪头发的地方是一个路边小摊贩,估计,推个平头也很便宜,不然妈妈也舍不得那么勤快地带我去剪头发。
好打理其实只是一方面,另一个妈妈安慰我的理由则是:你的头发太黄,又很稀少,留起来,头发营养跟不上,也是稀稀疏疏的几根,很难看,还不如现在推平头,以后你的头发就可能变得厚一点。
“为什么啊?”
“这样营养都集中在头发根部,有利于它的成长啊!”
听到妈妈这么一说,我也倍感安慰,不再抵制,况且,每次剃完头以后,妈妈都会给我买几颗糖或几块饼干,再不成,买个凉薯,塞到我手里。有了这份美食的诱惑,那一头被剃掉的头发,早就抛诸脑后,转而破洌为笑。
等我回到村里,人们惊诧地望着我的小平头,嘲讽似的问道:“你妈咋又让你剪了个男孩子的发型,像个假小子,太难看了。”
到了这个时候,美食吃完了,开心的心情也消费地差不多,看到人们惊讶的眼神,突然想起我那难看的小平头,接下来又要被小伙伴嘲笑好几天,不由得悲从心来,哭着跑回去,向妈妈抱怨道:“妈妈,人家都说,这个发型太难看,像假小子,你让我怎么在小伙伴们面前抬得起头来。”
“小孩子家这么小,好什么面子啊,勤快懂事才可以争回面子,关头发什么事。再说,你的小伙伴早就跟你很熟了,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你还害怕小伙伴嘲笑你啊……”
妈妈这番话,把我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心里还有些不乐意,但也只能委屈接受。于是,在儿时的记忆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顶着男孩子的小平头,混迹在一堆男孩子里头,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打打杀杀。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告别小平头,大概妈妈生下弟弟以后,忙着照顾弟弟,无暇顾及我偷偷变长的头发,等有一天,她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带我去剪头发了。等她想起时,又随意地朝我头上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小女儿的发型啥时由一成不变的小平头长成了齐耳短发的造型,似乎还挺好看的,也没有那么难打理。
于是,我偷偷留下的长发终于有了存在的合法性,不用像黑户口那样,躲躲闪闪,我的小平头渐渐成了过往,我也可以义正词严地跟它说“拜拜”了。
可能,妈妈有了弟弟这个真正的男孩子,给她抚养,给她试验,她也渐渐忽略了我这个假小子,从此,我开始向姐姐看齐,别说平时的穿着,就算是发型,我们也一致。
那时,妈妈为了省钱,竟然挽起袖子,拿起剪刀,自己当起——理发师。每次等我和姐姐的头发稍微长长一点的时候,她就会让我们端做好,摆开阵势,一一给我们理起头发来。妈妈最擅长的发型就是——齐耳短发,估计,这个发型也最简单,剪不剪得齐整也没有那么严格,反正我们自己又看不到。
相比于之前推的小平头,这出自妈妈之手的齐耳短发造型即使不那么充满技艺,但是在小伙伴们面前,倒正常了许多,终于,我回归到我的本来面目——真正的女孩子。
从此以后,我们也省了理头发的钱,妈妈俨然就是高超的发型师,虽然永远都只会齐耳短发,但是能把这个发型练得炉火纯青,那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显然,我和姐姐都是妈妈手下的小白鼠,为妈妈剪发技艺的提高,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齐耳短发的造型其实也难打理,长不长、短不短的,一写作业,就“哗啦啦”地掉到额头前面,挡住了视线,于是,我开始怀念我那久违的小平头来。当然,已经是女孩子的我,不可能再剪那么短的发型,就算我想挑战自我,怀旧一把,估计妈妈也不会同意,一个女孩子家,留那么短的发型,像什么话。这回,可不仅仅是我自己担心我的面子,就连妈妈都怕我连累她的面子。
不过,当时刚好流行一种比平头稍微长一点,但是比齐耳短发又短了很多的发型,名曰——短碎发。经过几年淑女风的齐耳短发造型以后,大概在四五年级的时候,我的发型又恢复了酷似男孩的样子——短碎发。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梁咏琪唱《短发》时候MV里的造型,短短的头发,酷酷的脸,既清爽又潇洒,一张小脸没有头发遮掩,干净明朗,满是笑容,洋溢青春。
从此,这个“短碎”几乎伴随我整个学习生涯,小学五六年级、初中、高中,因为打理方便,也不影响看书写字,在同学当中也特别受欢迎。归根结底,或许,还跟我假小子的性格相关。
直到上大学,我才真正意义上留起长发,三千青丝为谁留?当然是为自己留,我可还没有尝试过长发飘飘的滋味呢。不知道是因为留了长发,还是长大懂事了,我这个曾经在“假小子”的道路走得肆无忌惮的女孩,不知不觉破茧成蝶蜕变成小女人。
时间真是一个能工巧匠,渐渐把那个顶着小平头的女孩雕刻成岁月静好的模样,不过,年幼时的小平头倒成了记忆中的一味调味剂,给平淡的人生增添一丝灵动与张狂。
彦子
2017年10月25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