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儿,落下来的时候,我在游车河。
它们,像老天掉下来,要诱惑我的泪。一滴,一滴,先是试探地,趴在车窗户上张望,再就开始有节奏地,敲打着车棚顶,继而,哗啦哗啦倒下来,给我的小车儿痛痛快快洗了把脸。
于是,一路的尘土飞扬、一身的迷迷糊糊,一周的心力交瘁,随着雨刷器哗啦一摆,就一笔勾销了。眼前,清亮了,整个世界,也精神抖擞起来!
这是星期五下午的六点钟,早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
我也不知为什么,下班回家,会把车信马由缰开上这条不常走的路。车轮温柔抚过雨中的街道,显得干净、崭新、通透,作为城市最外沿儿的一条宽边儿,它舒展着笔直的身姿一直向前,左顾是草原,右盼是楼宇,抬头是高天,映照着地上一片水汪汪、亮晶晶。
路,被一场蓄谋已久的泪洗过。据说,眼泪是这个世界“洗心眼儿的水”。憋着忍着,总要流下来才痛快,洗净尘埃,软化坚硬,暖透冰冷,治心疼,治恻隐,治委屈,治寂寞,治想妈……
连车们,都变得不那么急躁了。没有一声喇叭响,没有一个路怒族发作。各个都二三十码,闲庭漫步,好像都不是为赶着回家,而要专门出来淋这场周末的雨的。
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它的突然而至而惊慌,倒是忽然想起,忘了还一位兄弟的伞而有点儿抱歉。给他微信,他却呵呵一乐:“姐,我都穿帽服,不爱打伞。”
“哈哈哈!我也是!”
我特意把车窗降下一条宽缝,立马,就有一缕夏风裹着雨丝友好地探进头来!这不速之客,瞬间就变成了老朋友,令躁动的世界,终于回归久违的安静。
夏日的晚上,太阳总是舍不得下班。即使,雨来了,它也没有走的意思。我和一群移动的铁壳家伙们一起,挤在路上,也和这天儿一样,不紧不慢,心平气和,悠悠然然。
远处的天空,像一架高悬的舞台,若明若暗,蓄满了张扬的重云。那些云,聚着堆儿,打着卷儿,游荡着,心事重重地凑到一处,眼看着越积越高,越挤越厚,直到纠缠成一座阴气浓重的深宅大院,总觉得那里面应该有人来人往,有风花雪月和哭哭笑笑。
这云里有故事,我早就知道。小时候,大草原上的天上,也有这样的云,却要比这通透,云是雪白雪白的,天是蔚蓝蔚蓝的,颜色极其分明,背景极其干净,我见过一群奔腾的骏马,见过手托着桃子的神仙老头和猫猫狗狗,见过花团锦簇,见过高山大河,我还见过带着金边儿的火烧云,也亲眼欣赏过一幕幕云里上演的连续剧,简直无所不有!
可是后来,就没有了。即使,有时候遇上那些云,也顾不上研究云里的故事了。人,总是低头赶路,就无瑕看天,天眼就会被“封”了,心里的风景就会“消失”,天真就变得奢侈,天机就真的成了天机了。
所有难得再见的东西,都是神秘天机。
跟着左右的车流缓缓地挪移,那些婀娜的云,好像知我要游荡徜徉,默默地变幻着模样,云里故事悄悄配合演绎着,不知不觉,换了角色,变了装束,你方唱罢我登场。
路边儿的小树越发翠绿,前车的车灯一闪一闪,在路面拉出一道彩色的光影,燥热的天忽然变得凉爽。
总是希望前面是一个红灯,就可以多看一会儿云,多淋一会儿雨。
这是夏日初伏的傍晚,我和这场雨,好像初次见面。
作者简介:
崔英春,70后,出生于黑龙江省大庆市,企业高级政工师,文学老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