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柏书（四川）
在漫漫人生旅程中，总有那一道风景让人驻足，让人回味，让人记忆不忘。我读小学的郝老师就是其中一道旖旎的风景。
郝老师叫郝季阳，是我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的启蒙老师。
那时候，读书从小学开始，就颇有讲究。虽不如如今的分区划片、转户口、买学区房林林总总的繁琐，破财耗时费力，但入小学之前，在规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由小学组织老师对区域范围内适龄儿童，进行一次简单问答测试的形式还存在。比如家住哪里，父母亲的姓名，再从1开始数数，数到100等等，然后再“发榜”录取。
按规定，我到双河小学报名。那天对我进行测试的老师是个女的。大约有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干净而略加修饰的脸上，显得既精致又朴素。齐耳的短发，压着一条青色的压发条，给你一种英姿勃发的感觉。刚好匀称的鼻梁上，架着一幅不多见的清亮眼镜，一看就是一位有修养、有文化的知识女性。
其实，那个时候对郝老师的认知，并没有像我描述的那样。现在只不过再现一下当初的情景。不过，我的郝老师很美丽，很知性。我很热爱！
真正站在郝老师面前，面对面回答她的提问时，与其说是拘谨，不如说是紧张，或者说怯生。老师问我的一些简单的问题，我却答得不利索，甚至答非所问，就连数数都没数清楚。看到我涨红着脸，手脚无措的样子，还是郝老师抚摸着我脑袋鼓励我说：“小朋友，别紧张，更别怕，缓缓重来嘛！”还好，隔了一会儿，总算数完了那个数。不过，正是这次数数，在我心里落下的阴影，以至很长时间看到郝老师我都红着脸，躲得远远的。
发榜了。我分到一年级一班，班主任正是郝老师。那天父亲带我去报名，我躲在他的背后，郝老师笑嘻嘻地从凳子上起来，转个身把我拉住说：“上小学了，还害羞？以后你可天天跟我在一起，看你咋个办？”就这样，我成了郝老师的学生，郝老师成了我最亲近的人。
启蒙教育最能体现老师的职业道德和社会责任。一棵稚嫩的幼苗，倘若没有阳光的照耀和雨露滋润，没有园丁的精心护理裁剪，那不一定会成为有用之材。我想，郝老师何尝不是我们的那一缕阳光，何尝不是那不厌其烦的辛勤园丁，她关怀着我，温暖着我，用她充满慈母般的爱心，精心呵护她的小苗茁壮成长。
垒土的三尺讲台上，老师手执二尺长的教鞭，俨然一位优雅的交响乐团指挥，上下左右的挥舞教鞭，划出那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抑扬顿挫的发音，像欢快的音符在跳跃：a，o，e，i，u，v；日，月，水，火；山，石，田，土；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那美妙动听的序曲：公园里的菊花开了，有黄的，有红的，还有白的。弟弟要摘花，我说，不要摘，不要摘，公园里的花是给大家看的……不难想象，朗朗的读书声萦绕在教室，回荡在校园的上空，我们的老师是何等的心潮荡漾……
小学，不仅是学习知识的第一级台阶，而且是育人的摇篮和人生起步的起跑线。郝老师在给我们传授知识的同时，从读书写字背课文这些基本功切入，把做人、做有用的人，播撒在这个儿童、少年的季节；把一撇一捺刻画在人生旅途的起点，令我莫齿难忘。“点似桃，是中心；横要平，是心态；竖要直，如品行；一撇一捺须认真。”这是老师在写字课上传授给我们的写字口头禅，难道不是人生成长的“口诀”？虽然当时我们不太明白，现在回忆起来何尝不是如此？正如是：年少不知酒滋味，喝懂已是暮年人。况且现在都还一直悟着啊！
如果说，我们是郝老师的学生，不如说是她的孩子。老师育有五个孩子，而忙起来的时候她真无暇顾及她们，胡乱弄点吃的，凑合一下穿的。难怪她的大儿子、我的师兄不无责备她说：“干脆你把你学生都领回来算了！”即使是这样，老师仍把学生放在首位。我们全班有四十多个同学，散落在公社十里八村，远的有十多华里。那时读书上午上完课后，放学一小时，下午继续上课至三点左右放学。小镇及附近的吃了午饭再赶到学校上课，远的同学自带饭到学校。那时，生活普遍窘迫，老师已发现燕子村的甘同学好几天都没带饭到学校了。得知隐情后，自己掏钱到食堂买饭给他。还有一次，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家居农村、家境贫寒的胡同学光着脚来上学。老师见状，心痛得直咂舌，马上到商店给他买了一双桶桶靴。胡同学穿上桶桶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老师就是这样，她总是站在你身旁，陪伴着我们，关怀着我们，用那颗慈母般的心，温暖着我们。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已处在“文革”的初期，“读书无用论”初现端倪。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有读书时，看见伙伴们背着书包、志高气昂上学，实在是让人羡慕。当自己背上书包上学了，那种新鲜感顿时剧减。而且，那个“读书无用”也飘进了我们小学生的耳际。读啥子书哟，读不读书好像就那么回事。很多同学都有一种厌学、逃学甚至辍学的情绪和行为。这可把老师急坏了，她不顾个人得失，力排众议，竭尽全力帮助同学们回学校学习。她利用休息时间，逐个到学生住地家访。无论刮风下雨，烈日炎炎，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场头场尾，到四十多位同学的家进行家访，没漏一个。那天下午到我家家访时，老师专门从新华书店买了一本《欧阳海之歌》送给我，并告诫我，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缱绻过往，往事如歌。流逝了岁月，沉下了记忆，老师的音容笑貌随时浮现在眼前。老师，你的谆谆教诲我铭记于心，努力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作者简介●
杨柏书，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