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玉庭
在关于开天辟地的故事中，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是最为惊心动魄的。
不是吗？支撑天的四根柱子倾毁了，天要塌了，露出了一个个可怕的大窟窿，地要陷了，刹时间洪水滔天，这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时刻，可是，那创造了人类的女娲却全然不怕，她从容，她沉着，她采来五色石并将其烧化，然后用来补天，不仅立刻补住了漏，而且那天比原来的更美！不仅如此，聪明的女娲还杀了一只大鳌，砍下它的四只脚做成四根柱子，牢牢地撑住了天，从此，天就再也不塌了。
不怕洪水滔滔，不怕天塌地陷，这位顶天立地砥柱中流的女娲，是个多么高大巍峨的形象。
不是吗？较之西方那个造方舟躲避洪水的故事，女娲的形象的确要豪迈的多！“躲而避之”与“战而胜之”，究竟哪一个更豪迈，不是挺值得品味吗？
那么，女娲炼石补天后，有没有留下多余的五色石，如果有，它在哪儿？
请听一个个极美丽的故事。
请先注意曹雪芹《红楼梦》的第一回：女娲炼石补天时，剩下一块未用，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此石自经锻炼，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已无才入选，就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一日遇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谈及红尘中荣华富贵，不觉动了凡心，于是蒙两位大师施法，将其缩成扇坠大小的一块美玉，再镌上文字携至人间走了一遭。此石经历的这段故事，便是《石头记》。尤其引人关注的是，这块被缩小了的石头，便是宝玉出世时嘴里衔着的那块通灵宝玉，其上镌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一除邪崇，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等字样，且有这宝贝时宝玉便聪明无比，一但丢了，也就立刻疯疯癫癫。再细想，只有嘴里含有五色石的宝玉才是一个极勇敢的反封建反传统的斗士，这其间包含的道理，不是挺发人深省吗？
请再留意一下泰山“石敢当”的传说。
相传远古时期，南方部落首领蚩尤与黄帝争夺天下，蚩尤头生利角，金石皆不能挡，颇有些所向披靡。黄帝也因此屡屡败北。一日，蚩尤临泰山时得意地吹牛：“吾角坚利无比，天下谁人敢当？”女娲闻之笑笑，立即投一炼石于泰山，其上有字：“泰山石敢当。”蚩尤以角冲撞。那角立刻断成了两截。于是黄帝大获全胜。后来，人们盖房时常在房基处埋上一块大石或将一石砌于墙内，曰“石敢当”，便是取此辟邪之意。再细想想这块被称为“石敢当”的五色石，其坚不可摧，其不负使命，那顽强，那可靠，那坚韧，不是极让人肃然起敬吗？还有那从容一笑的女娲，更是让人感到，只要有坦然的她在，人们就肯定踏实。
以上是老古话，意味挺长，还有一个极新鲜的故事，这就是我读过的一篇科幻小说，巧得很，名字就叫《女娲之石》。
小说的大致情节是，在动荡的“文革”中，在北京街头，有个女孩子正在长街大声吆喝：“我有一石要卖，此石是无价之宝！”“此石标价十万，请识货者快来！”人们见女孩子穿着朴实，模样俊秀，不是疯子却说疯话，就问：“您这宝贝在哪？”女孩子指指草绿色书包：“就在这头里！”人们于是哄地一声笑了。突有一高鼻子老外走了来，用并不热练的汉语问：“姑娘，我看一眼，可以吗？”女孩儿摇摇头：“不。此石只给中国人看！”老外无奈，耸耸肩走了。姑娘也就继续苦苦等待着，终于，有一青年走了过来，问：“我看一下，行吗？”姑娘看看他，见他不象那种张牙舞爪的造反派，就问：“可是，看一眼就是八千，你能出得起？”小伙子回答：“只要值，八万也行！”“那好，说凭这一句话，让你看一眼！免费！”再看那小伙子，只看了一眼，也就一把搂住黄书包，眼泪汨汨地流了下来，还喃喃地说：“只要它还在咱中国人手里，只要它还没被人砸了毁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它！”奇怪的是，同样泪汪汪的姑娘却深情地看了看他，说：“别为难，千万别为难，这石头就送给你！还有……”小伙子问:“还有什么？”姑娘回答：“还有我。”小伙子看看姑娘的眼睛，深深地点点头。那么，这所谓的无价宝究竟是什么？答曰，是一块极珍贵的陨石，是姑娘的老父亲发现它并冒了极大的危险留下来的，老人是位天文学家，虽一心报效祖国却被造反派没日没夜地揪斗着，老人知道自已的日子已经不多，更担心陨石落在造反派的手里被无端毁了，这才在弥留之际让女儿携石进京，还反复叮咛：“要是找到懂行的小伙子，我也就把你一起托附给他了！”妙的是，陨石果然有了下落，姑娘也果然有了归宿－－细想这故事，虽凄凉却极迷人。不是吗？既然是无价之宝，是“女娲之石”，就一定不能让它落在不可靠的人的手里！再细想那位不幸的老人，先是以生命为代价保住了陨石，然后又在弥留之际把它交给了独生女，让她携石进京寻觅亲人，这又是一个多么大胆多么浪漫的设想！
这还是上个世纪８０年代初期的一部小说，作者是谁我已心记不清楚，但它留给我的印象却很深很深，因为，它至少能说明一个道理，女娲留下的那块五色石，理应永远留在我们自已的身边。
是的，由五色石联想开去，的确感慨多多。
五色石是什么？是一个期盼。是一种信仰。
它明亮。它晶莹。它永远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光芒，它永远辉映着奋发图强的民族精神！
它极神奇，用它抗洪水，洪水必退！用来筑长城，长城必坚！用它做基础，基础必牢靠！
啊！五色石！
那美丽的五色石在哪儿？不就在我们炎黄子孙的心里吗？
还有那位女娲，不正从从容容，走在我们的前头吗？
【作者简介】张玉庭执教高校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