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高原麦客
读吴军老师《心态》这本书时,其中有一段描写清末名臣曾国藩的文章。大致说的是曾国藩在湘军收复南京之后,曾亲自带领部下视察被战火毁坏的曾经烟柳繁华的秦淮河。
让他的幕僚不懂的是,在整个南京城百废待兴之际,这位被人们称为卫道士、在人们印象中远离烟花之地的曾文正公,居然下令恢复秦淮河船。并且要求属下大肆兴建酒肆茶馆商铺。
幕僚不解问起原因,曾国藩讲,世上真正向他们那样成就一番事业,谋取不世功名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百姓都是贩夫走卒,忙忙碌碌终其一生,能修缮一个地方,给这些人带来一些欢乐,不啻为一件善事。
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我有些惊讶。一代名臣,竟然能说出这样消极懈怠的话来,并且把普通人的享乐看成世上最重要的事情。我就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再怎么着,也要成就一番伟业,也不枉匆匆来世一趟。何况是他这样的大贤。
人有争胜心当然是好事,可如果一味的追求一些根本不能实现的虚无的东西,就成了好高骛远。老喻在他的《人生算法》里提到一个方法,用半径找准人生的定位。
他用三个同心圆的框架,带领我们认知眼中的世界。他把这个方法称为半径算法:大致分为三个半径,认知半径、能力半径、行动半径。
第一、认知半径要尽可能地宽。积极地扩展自己的视野。就像人们常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很重要。
第二、能力半径要尽可能地明确。就是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尽量在自己的能力圈内做事,别瞎折腾。
第三、行动半径尽可能的要小。对于个人来说,就是说一次只做一件事情,尽可能的投入全部的精力,才能把事情做好。对于企业来说,想要持久产生利润,就要去做那些可以重复简单持续的事情。
在现实生活里,要做的事情太多,大脑里装着许多理想等着我们实现。可同时我们的生命有限,我们的时间有限,我的精力有限,我们的资源有限。如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头来,就会像那只掰棒的猴子,一无所获。
看到别人成功了,觉得自己如果做,会做的更好。看到别人家孩子考上重点中学或者名牌大学,会教导自家孩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到别人下海经商,把生意搞的水起风生,自己也跃跃欲试。
是的,不可否认,人应该有积极进取的精神。但同时要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有什么资源,自己的能力圈究竟有多大?你和他们不一样。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曾国藩说的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是贩夫走卒,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伟业的人,凤毛麟角。认识自己的局限,能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普通,不啻为一种做人的风格。
目标定的太高,路程太长,一心想要成为那个出人头地的人,这是一种美好的远景。人常说抬头拉车,也要低头看路。但往往我们付出很多,命运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勤奋、不懈,而眷顾我们。再怎么挣扎,似乎都无法从现实中挣脱,我们依旧是一个平凡的人。
如果说除了生存以外,我还有什么擅长的能力,可能要算写作。刚开始持续写作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想要通过写作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想要通过写作实现财富自由,想要通过写作制造影响力,想要通过写作赋予生命更深远的意义。
无论哪一种愿望,都会让自己心潮澎湃。每天心里想的最多的事情是,如何像个作家一样去思考,去行动,写出爆款文章扬名立万。可如果每次陷入这样的怪圈,就会因为想要变的更好,却根本写不出来。
并且,越是焦虑,越是期待,越会写的更糟。听别人说,写作就是把一份时间重复出售很多次。这完全没那么轻松,没那么简单。刚开始接受自己的烂,接受自己平庸,接受自己写不好,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有一天,当我终于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东西不仅仅是写给别人,也是写给自己。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是一种灵魂的自我表达,是一种思想的疗愈。我突然感觉自己释然了。
我不再向那些著名的作家看齐,也不再和专栏的作家比较,而是接受自己的平凡,把写作当成一种生活的调剂、个人的兴趣和爱好,内心轻松了许多,连写出的文章都比以前变的从从容容,面目可爱。
人如果不带功利之心,不顾及外界的感受,不把自己当成巨人时,心灵和身体才能得到彻底的舒展和发挥。
作家是文字工作者,但写字的人未必都能成为作家。普通人没有作家那样的经历,没有作家那样的环境,更没有作家那样的机遇,如果说通过写作能充分领略心灵的快乐,也不失为一种富足。
我认为在家庭教育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大多数人,家长和孩子都有一种深深的忧患意识。有时会感觉到,这个社会无时无刻不被一种焦虑填充,就像久阴不晴的雾霾天气。
大多数家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于是本来自然而然的学习成了一种急功近利的冲刺。学习甚至连教育已经失去本质,变成一场被严重扭曲的军备竞赛。
各种监督、各种说教,各种补习,甚至各种装模作样的言传身教。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不被社会和时代淘汰的精英。似乎孩子将来的成败牵动着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的神经。
还有各种虎妈虎爸的案例,什么高考率达到99%的名牌中学,在这种资源、信息和成绩的大比拼中,家长们的眼睛只盯着成绩。而孩子更像是能打压更多东西的瓶子,没人考虑孩子的感受,也没人问过他们“累不累,到底需要什么。”
记得,有一次和儿子聊天。我用我所能知道的东西,为他描绘了一个无比成功、无比富有,无比瞩目的未来。末了,我对他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学习是穷人孩子进入上流社会的唯一途径。”
儿子怔怔的看着我,不耐烦的说:“那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不想过你那样的生活。”我质问他:“能说说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他说:“虽然我还没想好,但一定不是你描述的那样,一定是一个更快乐更自由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但家庭教育、以及这种变了味的教育方式普遍存在。这个社会就像一个逐渐膨胀起来的气球充满了“正能量”,似乎没有点正能量,你就不配这个欣欣向荣的社会。
今天下午,看武志红的一篇关于家庭教育的文章,名字叫做《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底气,叫“稳”》里边讲了著名电视剧制作人黄澜和他儿子的故事。看后,我无限慨叹,哪一个家长不是望子成龙?而最终能成功者微乎其微,大多数孩子成了这种趋利教育下的牺牲品。
黄澜是《非诚莫扰》《虎妈猫爸》《我的前半生》多部电视剧的制作人,就这样一位观众眼中的名人,却在儿子的教育上,也经历了从焦虑、斗争和反抗到逐渐平静、接受和释然的整个过程。
受别人的影响,刚开始,黄澜也认为忧患教育是教育的根本。甚至把父母的思想,观念和很多道理用在孩子身上。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似乎读书是唯一的出路等等,和大多数普通家庭或者家长一样,心急火燎的实施压迫式教育。
但适得其反,孩子在三年级时患上严重的抽动症,讲话时鼻子会不自觉的抽动,医院给的诊断结果是,因为孩子过分紧张造成的。她也是从那一刻发现,不是孩子“病”了,而是自己病了,自己把“病”传给了儿子。
最终,经过自我反思,她降低了对儿子的要求:“只要不坐牢(不触碰法律底线)、不啃老(能够独立生活),优秀不优秀无所谓。”在这种宽松、信任的方式下,孩子终于恢复自信,变成了一个乐观向上的人。
人应该具有忧患意识,但适可而止。不能让忧患意识最终成为扼杀孩子天性的凶器。适度的安全感,适度的稳定感,会为孩子创造一个健康和谐的成长环境。心理学把这种稳定称为:“抱持性环境”。就是孩子的内心安详,平和,他们需要一个不会报复的人,以及一个包容之心的社会。
吴军老师有一次去巴尔的摩,看到那里的孩子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并不多,平时开开心心。就十分好奇,问那里的家长:“孩子如果不好好读书,无法考上好的学校,将来的生活怎么办?”
而美国人却乐观的说,拼命读书能否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一个未知数,但快快乐乐地生活18年,是能看得到,能抓住的。与其18年让孩子痛苦的度过,不如把快乐还给孩子们,乐观比什么都重要。”
哲学大师周国平有一段话较为精彩,他说:在所有的人生模式中,为了未来而牺牲现在是最坏的一种。如果把幸福永远的推延,实际上是取消了幸福。”在家庭教育中,我们不能用孩子今天快乐换取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那实在太遥远了。
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平凡的人生,才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