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成丙均
我家有辆纺车,那是妈妈留给我们的唯一遗物。每当看到这辆纺车,妈妈夜晚在昏暗的油灯下纺线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家兄弟姐妹多,家庭经济条件差,在哪吃大锅饭的六、七十年代,为了让我们几个吃饱穿暖,一家人的穿衣全靠妈妈纺线织布才能实现。妈妈是个要强的人,从不愿因自己的孩子穿着破烂而让人瞧不起。妈妈心灵手巧,纺得线又细又匀,织出的棉布密实挺刮,条纹细致色彩新鲜,街坊邻居都很羡慕。为了保证几个孩子能穿好穿暖,家里再紧张也舍不得把棉花卖掉贴补家用,每年棉花播种后,父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侍弄棉田上,从棉籽发芽到棉花收获,妈妈天天长在棉花地里,整枝打岔,喷洒农药,以减少病虫害,期待棉花有更好的收成。妈妈把摘回家的籽棉精心挑选,把挑出的绒长、色白的籽棉经过晾晒后,用布袋或编织袋装起来,在农闲时节用手推车送到私人轧花厂加工成棉絮,然后回到家在一块干净的木板上,用一根光滑无节的高粱秸杆,加工棉絮条,把一块块棉絮扯匀,然后把高粱秸秆放在上面包住,手掌轻轻一搓,就成了纺线用的棉絮条,纺线的第一道工序就算完成了。妈妈白天操持田里的农活和我们的一日三餐,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土炕的一头,在摇曳的油灯下盘腿而坐,左臂伸屈自如,右臂摇动着纺车,在吱扭扭的纺车声中,纺出了一锭锭细致均匀的棉线。冬天夜长屋内寒冷,冻得我睡不着觉,我就爬起来扭过头,陪着妈妈纺线。看妈妈纺线,如同欣赏一个重复的优美舞蹈动作,其动作之美令我至今都难以忘记。吱扭扭的纺车声伴着妈妈度过了无数个辛劳之夜,从春到夏、从秋到皑皑白雪下,妈妈的青丝变成了白发,我们也从不懂事的孩子长大成了家。
家里床上铺的床单、睡觉盖的被褥,都是妈妈的纺线织成的,让我们兄妹几个在寒冷的冬季,感受了母亲温暖的存在。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上初中穿的一件衬衣,那是妈妈用细密的针线一针针缝制而成,尽管洗的有些发白,领口也有些破损,但我始终舍不得丢弃,让妈妈帮我缝补一下接着再穿,因为它是妈妈用心为我缝制的,穿着舒适温暖。每当看到这件衬衣,耳边就会响起纺车的声音,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妈妈在灯下纺线的身影,眼睛不知不觉地流出了泪水。妈妈经常教育我们要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如何勤俭持家谦让兄妹、要虚心好学,做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这就是我至今爱穿纯棉衬衣和手工布鞋的原因。
现在,生活条件优越了,物质需求也提高了,妈妈再也不用挑灯熬夜为儿女的温饱操心受累了。可我们再也看不见妈妈纺线时那优美的动作,听不到妈妈纺线时纺车发出的那吱扭扭的声音了,因为妈妈没能赶上现在的大好时代,享受四世同堂的欢乐,就离我们而去。过去破旧的房屋也经过几次翻修成了如今漂亮的楼房,妈妈用过的许多东西也随着搬动大多都已丢弃,唯有那辆陪着妈妈为我们御寒保暖让妈妈一生操劳的纺车还保存完好,睹物思人,纺车是我们怀念妈妈的唯一念想。如今高档的衣物、结实耐用的床上用品比比皆是,但我仍喜欢使用妈妈自己纺线织出的布,遗憾的是,妈妈那种贴心的温暖感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作 者 简 介
成丙均,河北人,笔名:望月、海边听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