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两岁弟弟的探险之旅
顽皮是男孩的天性,婴童时候的弟弟已经不声不响地把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什么顽皮,什么天性,在弟弟心里,永远都不停歇地动,才是存在的意义,人家是“我思故我在”,他是“我动,故我在”。生命在于运动,去掉一个字——生命在于“动”,这句话是他的人生真谛。
这不,两岁的弟弟早就不安于整天坐在箩筐里,或被人抱在怀里,寻思着,怎样逃出看管人——妈妈的视线,动出新花样。如果能像姐姐一样,想去哪玩就撒开腿跑去玩,该多好!趴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弟弟,看我的眼神,肯定充满崇拜。
哼,谁叫你不快快长大,让你羡慕。躲开他的视线,我一溜烟地跑出去玩了。好不容易,妈妈在家看弟弟,我那颗贪玩的心,早就放飞出去,身体自然也要跟着飞出去。
姐姐出去玩,竟然不带我!弟弟看着我一溜烟消失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我已经走远了。
哼,姐姐不带我出去玩,我只能自己找东西玩。弟弟嘟着小嘴巴,咿咿呀呀,环顾四周,不一会儿,眉开了,眼笑了,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何不到楼上去玩?!
那时,我们家住的是两层的房子,当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红砖楼房,而是土砖砌成,虽然有两层,但上面那层并不能住人。每次上去,恨不得化身一只猫,弓着腰,随处行走,不,因为你不是一只猫,随时都要保持勾腰的状态,彳亍前行,慢慢试探,像个驼背的人走钢丝,那场景,你可以想象一番。
稍微伸个懒腰,一用力,你的头就要从瓦片中钻出来;突然想打个呵欠,一不小心,瓦片上的灰尘被你惊掉,已经不偏不倚被你吞进嘴巴。
毫无疑问,楼上也不是水泥地板,只有几根横梁镶嵌在墙壁上,中间再竖着放几块长长的木板,类似一座座“独木桥”拼凑而成。虽然,能行走,但又绝对不能肆无忌惮地行走,你得保持高度警惕,怀揣十二分小心,颤颤巍巍地行走在“独木桥”上。
运气不好,踩到“危板”,你只能自认倒霉,定力好,来个“白鹤亮翅”,定力不好,你只能花容失色,惊叫不已,搞不好,还会连人带物掉到楼下。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惊险刺激武侠片场景就在眼前,但你又没有武侠剧里主角的轻功,只能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哟哟叫过不停。屁股摔在地上,那还是万幸,若是头朝地,不好意思,结局太残忍,我不敢想象。
大部分楼板都铺的齐齐整整,紧紧凑凑,所以,武侠剧里惊险此景的场面一般不会上演,只要你们不在楼板上跳来跳去,手舞足蹈,载歌载舞,还算比较安全。
有一段时间,爸爸在家,家里唯一的一张床睡不下,妈妈就给我和姐姐在楼板上打了个“小地铺”。所谓的“小地铺”,就是在楼板上铺一床快要丢弃的棉被,包上干净的床单,再放上一床小被子,一张简易的床就形成了。
小地铺刚好对着“明瓦”,一般的瓦片是黑灰色,很厚,“明瓦”是透明的,有点像玻璃,但实际上是一种塑料,能把外面的阳光投到屋里来。房顶之所以安上“明瓦”,是为了家里的光线更好。
每次,我跟姐姐睡在小地铺上,望着明瓦外面的夜空,有一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新鲜感。有星星的夜晚,我们直接躺在床上数星星;有月亮的晚上,我们靠着枕头赏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嫦娥姐姐和小玉兔;无星亦无月的时候,我们只能对着黑漆漆的天发呆,碰上鬼故事时节,幻想明瓦上面冷不丁出现一张狰狞的脸,或张牙舞爪的手,我们会吓出一身冷汗,一股脑儿地头埋进被子,当作啥都看不见。
虽然,只是用楼板隔开,但要到达楼上,还需要工具——楼梯。所谓的楼梯,其实是两根又细又长的木棍,中间呈对称地挖几个洞,安装几条细细的小木棍,一根简易轻便的楼梯做成了。因为楼梯又细又长,踩在上面多少有点危险,很小的时候,妈妈一般不让我爬,等长到五六岁,大概才有资格攀爬。
弟弟,这个在家里被爸爸妈妈以及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更是禁止靠近这么危险的物件。白天盯着他,晚上盯着他,形影不离,看你还有机会得逞。
越不想让他靠近,越想靠近;越远离,越神秘;越神秘,越好奇;弟弟的好奇心就这么被积聚,好几次,想趁我们不注意,他都想沿着这根细细的楼梯爬到楼上,去探索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暂时没法企及的世界。
在妈妈的严加看管,以及我和姐姐的时刻紧盯下,弟弟那颗好奇的心才勉强被制止住。好奇心,这东西,就像弹簧,你制止地越强烈;它放松后的反应也越强烈。在弟弟幼小的心里,他一直琢磨怎么释放这颗一触即发的好奇心,也无时不刻地在等待时机,尽管不到两岁,他似乎已经懂得借机行事的道理。
有一天,姐姐去上学了,我也偷偷跑出去玩了,家里就剩妈妈,当然,还有小弟弟。有妈妈在家照顾小弟弟,我可以放一百个心,溜出去玩。
平时,我们小孩子照看小弟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妈妈是大人,她看管弟弟才不会出什么差错。原来,我想得太美好,妈妈也是人,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不,我才离开家几分钟,就听见妈妈在那心急火燎地叫弟弟的名字,顺便也附加了我的名字。
“你看到弟弟了吗?他跟你跑出去了吗?”妈妈着急地问道。
“没啊!弟弟不是跟你在家吗?”玩得正开心的我被妈妈心急如焚的声音召回来,没好气地回答道。
“可是,家里没有啊!”妈妈哭丧着脸。
“怎么会没有呢?!”刚才还恨不得多玩几局的心,被妈妈这句话击得灰飞烟灭,无影无踪。不由分说,我也加入妈妈的队伍。
妈妈向我讲述当时的情景:她坐在前面屋里,一边缝补旧衣裳,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弟弟。每次抬头,弟弟都在眼前,妈妈抬头的频率慢慢拉开,在拉开的间隔里,突然,某一个抬头的瞬间,弟弟并没有出现在她一眼望去的视线里。妈妈不以为然,不在这一块,肯定在那一块,直到视线扫遍整个房子,都没有出现弟弟的身影,妈妈这才慌了。
仔细回想一下,这期间,有人从门口经过,妈妈走在台阶跟人家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又回来缝补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娃不见啦,貌似,这家伙刚刚还在眼皮底下,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妈妈跑到外面,扯开嗓子,大声喊着弟弟的名字,没有回应。路过的人也说,没看到小孩出来。这不到两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呢?
妈妈变得有些着急,眼看就要方寸大乱。不行!不行!得镇定,镇定,妈妈竭力控制焦急的情绪,开始冷静回忆储存在脑海里的片段:自己一直站在门口,小孩跑出去的话,肯定能看到,绞尽脑汁,仔细回想,她并没有看到他跨过门槛,也没有跑出去。如果没有跑出去,那只能呆在家,可是,家就巴掌大,他能藏到哪里呢?
妈妈把整个屋子翻了一遍,不,两遍,一边寻找,一边叫,找来找去,还是没有看到弟弟,也没有听到弟弟的声音。我也跟着妈妈一起寻找,心里的着急绝对不亚于妈妈此刻的心情,弟弟这么小,万一被人抱走了,怎么办?被人虐待了怎么办,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妈妈急得满头大汗,差点要嚎啕大哭,口里一个劲地念叨:“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去哪里了,我在门口也没有看到他出去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妈妈,厨房找过了吗?”我建议道。
“找了,找了,没有!”妈妈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一个人默默地来到厨房,尽管是白天,因为厨房后面就是幽深的大山,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并不敢跑进厨房,如今,这危机时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说不定弟弟趁妈妈不注意,跑到后面来玩了。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厨房中间,放眼一望,并没有看到特别的迹象,不由得沉默起来,在这沉默的间隙,耳边似乎传来小孩的呢喃,熟悉的,振奋的,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我不敢动弹,竖起耳朵,认真倾听,呢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变成咿咿呀呀的说话声,这——分明就是弟弟的声音。
“我听到弟弟的声音了!”我大声地叫道。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弟弟那傻小子坐在楼梯最高处正朝我们咧嘴笑呢,两只脚耷拉下来,悬挂在空中,摇摇晃晃,悠哉乐哉,一脸灿烂。
妈妈一阵狂喜,但又不敢贸然上楼,生怕惊动弟弟,万一他一高兴,动一下,从上面滚下来,这楼梯的高度至少有两米,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妈妈一边掩饰住心中的喜悦,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小心翼翼地靠近,快接近弟弟的时候,一把把他抱了下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也松了一口气。
这小屁孩路都走不稳,咋有力气怕这么危险的楼梯呢,连我踩在上面都战战兢兢,他竟然不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有一个武林高手运用轻功,轻轻地他带上去,或者,家里来了个仙女,把弟弟抱上去了,抱上去以后,再悄悄地消失……
武林高手,没有;仙女,才懒得光顾我们家;那是谁把不到两岁的弟弟抱上了楼梯呢?难道是他自己。
事实证明,只有他自己,武林高手是他,仙女也是他,爬楼梯的自然也是他。我能想象得到,他那肉嘟嘟的小手,扑哧扑哧地,从一根棍子,着力抓到另一根棍子,肉嘟嘟的小脚丫也跟着一点一点前进,吃到甜头以后,更是一鼓作气。
唉,弟弟这顽皮的天性,真让人哭笑不得!
彦子
2017年11月2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