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沈昌
随着一声春雷,分花拂柳,阳光明媚的春天转眼间成了雨的世界。
嘀嘀嗒嗒,嘀嘀嗒嗒,雨,不急不缓,不知疲倦地下着,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
霏霏的淫雨,让人无所适从,莫衷一是;连绵的春雨,让人神清气爽,憧憬未来;无休无止的细雨,更让人勾起愁思无限,心底深处荡起了阵阵难言的苦楚和无奈。宋代诗人陆游曾用“拥被听春雨,残灯一点春”来表达对春雨的怅惘和忧伤。
春雨像天宫抛下的绢丝,轻柔飘逸,连绵不绝,不见源头;春雨似春风拂动的柳丝,又轻又细,飘忽不定;春雨像个犟孩子,没完没了的;春雨更像是大发慈悲的东海龙王,毫不吝啬地把上年的积攒惠赠给大地。
春雨中,天地相连,如同盘古尚未开天地,一片混沌世界。
人家屋顶上升腾的袅袅娜娜的炊烟不见了,代之以马路上私家车发动时车尾冒出的黑烟,一圈一圈,一突一突的;卷着裤脚,赤着双脚蹒跚在泥泞中的现象不见了,只有水泥地上溅起的一串串水花。
春雨中的乡村异常安静,父母唤孩子回家的叫声,男人们在场地石磙上的捶草声,当着门,向手中吐一口吐沫,双手搓草绳的声音,织布机梭子来回跑动的“咔叽、咔叽”声,母亲们哄孩子的声音,统统被单一的“哗啦哗啦”麻将声或勾着头专心致志扒拉手机的众生相所替代。
雨天的乡下让人陌生了。土墙草顶不见了,房檐下似断了线的珠帘不见了,房前屋后的杂草灌木不见了。上学的孩子大都寄宿在校,聚集村头一起玩耍的影子也不见了,更不见了一大群孩子拖着鼻涕,冒着细雨,赤着双脚在屋外嬉闹、追逐的场景。
乡下,就应该像乡下,满眼的楼房和水泥地让人感到无端的失落和莫名的惆怅。环顾四周,连鸭、鹅这些农家必不可少的家禽也不见了踪影,更听不到耕牛的哞哞声,羊群的咩咩声,连猪圈里的猪一边“哼哼哼”,一边用嘴拱着栅栏,吵着要吃的吵闹声也绝迹了。
一只母鸡在空地上悠闲地踱着方步,像在找寻着什么,又像在展示自己的风采。走着走着,母鸡似乎想到自己又将做出贡献时,不由得兴奋起来了,抬起头,两眼斜视着远方,“咯——咯咯咯咯咯咯”地哼起了小曲,给宁静的雨天增添了无限的生趣。
小路上,一只爱好雨中找感觉的狗儿全身湿漉漉的,微弓着身子,漫无目标地溜达着。这里嗅嗅,那里闻闻。突然,当它意识到这样水淋淋地回家,肯定又要遭到主人的呵斥时,连忙停住脚步,猛烈地摆动全身,水雾顿时伴着水滴猛地向四周喷去。不知是头上的毛发浅且油光,粘不了多少雨水,还是懂得要保护大脑,头始终低垂着没有动。摆脱了身上的雨水,狗儿无所顾忌地一溜烟向家里跑去。
路上行人稀少。没有带雨伞的,低着头,拢着双手,佝偻着身子,小跑着前行。有的人手里虽拿着雨伞,却没撑开,不知是看着别人没有打雨伞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着雨伞,还是觉得无偿享受着这贵如油的春雨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这是“沾衣欲湿杏花雨”!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树上的花儿,既受到洗礼,也遭到摧残。那些花儿,留在树上的,惬意地左右顾盼,羞羞答答,更显得娇艳媚人。被雨水打落在地的,有的依然保持着华贵的身姿,有的则支离破碎;有的像一叶叶扁舟,轻盈的荡漾在水中;有的像是挣脱了枷锁一般,兴高采烈地随着水流欢快地冲向沟渠,奔向河流。
如此壮美的画卷!若原汁原味地转换成语言文字,即使文学大伽,恐怕捻断数根须也难以成篇,只得躲在文字后面唏嘘。
真乃“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雨,继续下着。
村头偶尔驶过的小汽车,伴随着“磁磁磁磁”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车轮溅起了路面的积水,仿佛薄雾中江面上滑行的汽艇,箭打一般,一掠而过。
春雨中,杨柳拥抱着翠绿色的小芽,欢快地摇摆着它那婀娜多姿的身子,枝条下还挂着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摇摇欲坠,又不肯放手。无处不在的小草野花在春雨的滋润下,扬起幼稚的的脸庞审视着这新奇而又祥和的世界。
淅淅沥沥的春雨像一位无所不能的大神,描青了树木,绘绿了田野,流淌的河水,染红了桃花,漂白了柳絮,摇曳了杨柳,舞起了成双的蝴蝶,唤醒了结伴的蜜蜂,吹皱了静静的溪水,敲响了一片蛙声。
正是:梨花千点白,春雨几声寒。
南方暖湿气流带来雨水的同时,气温也在不知不觉中升高了。归来的燕子在雨雾中穿梭,细语呢喃,它们在寻找自己的家。
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你说我嚷,传递着春雨带来的欢快和喜悦。忽然,“啪啪啪”,一只鸟儿煽动起翅膀,转换着避雨的树梢,还“咕咕唧唧”的,是肚子饿了想找点吃的,还是诅咒连天的阴雨使它们无处安身?
雨终于住了,云缝中,太阳露出了了笑脸。经过一场春雨的雕琢,整个世界异彩纷呈,亮丽,光洁,奇妙!
大地更绿了,溪水更清了,天空更蓝了。
和煦的春风,蓝天飘动的白云,清新的空气,熙来攘往的人流,翩翩起舞的蝴蝶,淙淙流动的溪水……一切是那么清新,养眼,让人振奋和沉醉。
街道上,高高低低的建筑物清爽地矗立着,被雨水冲洗过的那些广告牌,宣传栏,电杆路灯,还留着雨水的痕迹,湿漉漉的,更加清爽诱人。穿梭不息的汽车如同流动的闪光镜,不断变换着光源,让人心驰神往,止步不前。连村村通水泥路也像刚铺好的一般,透着清新,干净,整洁。恨不得立马阻断车流和行人,重回稚气未脱的童年,躺在上面打几个滚,仰面朝天,美美地睡上一觉。
池塘边,柳树舒展开镶嵌了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像一群群身着绿装的仙女在翩翩起舞。错落在柳树间那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刺槐花,把娇柔的柳枝衬托得更加碧绿多姿。
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苗,大片的油菜花,绿色的小草,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儿,黄的,紫的,红的,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让人目不暇接。那些花儿草的,叶尖上还挂满着晶莹剔透的水滴,珍珠似的。一对彩蝶飞过,翅膀的煽动震落了花草叶尖上的水珠,无声无息地落到了花草的根部,一眨眼就消失得痕迹全无,钻进了花草赖以生存的土壤。
阳光下,嫩绿的树木,鲜艳的花朵,青青的小草,嗡嗡的昆虫,低飞的燕子,枝头低吟浅唱的鸟儿,池塘边晒着太阳的青蛙,水中游动的鱼儿……恍若误入了人间仙境。
人们早已耐不知寂寞,纷纷携家带眷走出家门,舒展舒展身子,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放飞心灵的鸽子。
田间小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边走边欣赏着地头的庄稼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或窃窃私语,或爽朗大笑。
勤快的村民已经开始在田间劳作,修理田埂,整理沟渠,排除田间低洼处的积水。农机具“突突突”“哐啷哐啷”的声音不时地从不同方向传来,又传向广阔的田野。
抬头望去,灰色的云层又凝重起来。
用司马光的话说,就是“今朝阴又重,春雨亦多情”。
作者简介:张沈昌(笔名:乡土),男,安徽肥东包公故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