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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国平散文|家乡的运河水

时间:2020-10-18 15:01:55    来源:
作者简介:费国平,任教于桐乡市求是实验中学,高级教师,桐乡市作协会员。工作之余爱好看书、写作,最爱家乡的一草一木,或怀旧、或感叹、或春花秋月、或多愁善感……
 
 
家住运河边,在儿时总感觉运河如同一条白练自西向东延展到望不见头。站在古老的万年高桥上往下望总会有一种晕眩,短时会失去记忆,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此时用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中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来表达心中之感受也是贴切的。
                   (一)
农家的孩子总是喜欢和水打交道。夏天酷暑难耐,我常跟小伙伴们坐在发烫的运河岸边,脱了衣裤,光溜溜地跳进运河里降温,运河水特有的馨香沁人肺腑。我们选择一个临河的高土墩,从高处一头扎进河里。在河里嬉戏,时而潜行穿越,时而鱼跃跳水,早把老师和家长的叮咛抛到九霄云外了。
 
游累了,钻到芦苇堆里,顺手折下一个芦管,用割草的镰刀划出一道口子,含在嘴里吹起了不成调的声响。一队队的拖轮东来西往,我们数着拖轮船队的只数,辨别着拖轮来之哪里,猜测着他们将去何方……
 
最可怕的是梅雨季节,天猛下大雨。一天的工夫,运河之水就增高了好几十厘米,桥墩下的水没过了桥腰。河面上漂浮着青菜、禾苗、水浮莲、番薯藤等,一些马桶、橱柜在水中时隐时现。粗大的散木撞向桥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古老地万年高桥的确是优良工程,这桥墩除了支撑桥身的那部分外,还要承担从上游激流而下地冲击力。那猛涨的河水在与桥墩的对撞下激起朵朵浪花,恰似巨轮破浪前行而过,那桥却安然无恙。
 
父母最为担心自己地孩子在桥上嬉戏而跌到河里被卷走,所以严令孩子在桥上玩耍。如若被发现,少不了一顿好打。
 
                  (二)
梅雨季一过,来势汹汹和喧嚣热烈地运河水就又变得是恬静和柔情。晨曦微露,河面上飘着些许薄雾。我也紧跟着外婆搭乘石门班轮船去石门基督教堂做礼拜,我是不信基督的,但我最想念地是石门基督教堂边上的小馄饨。外婆是个虔诚地基督徒,每天都会在家里做祷告。农闲时就去石门教堂做一次礼拜。我就缠着外婆带我去,吃碗馄饨解解馋。
 
石门班轮船从桐乡出发,大约在8点到单桥。踏上船板,看着船员用大竹竿撑开码头地一刻,内心兴奋地在狂跳,那碗馄饨似乎已经下了锅。随着两岸的庄稼往后退去,石门班轮船在运河中开出一道雄赳赳气昂昂的水路向石门进发。
 
大约一个小时,远远的看见东高桥,轮船也开始放慢速度。穿过东高桥,停靠在河的南岸。船还未停稳,我就迫不及待的想上岸。
 
出了简陋的轮船码头,拾级而上踏在东高桥的桥中心向西看,石门镇一目了然。运河在这里转了一个大弯兜,像半个巨形的括号,保护着石门镇的安宁。传说是崇福吕希周为抗击倭寇进行了人为地设计,也算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一来迷惑敌人,给倭寇一个措手不及;二来提醒过往船家减速慢行,安全通过。走过桥、下了桥墩,往西走就是石门镇最繁华地街面了,吃穿住行样样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跟着外婆挤进了临街一个门面地狭长地基督教堂,这里门面比一般的店门要高出一半多,上面镶嵌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信徒们都来自石门镇周围的农村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学着牧师做着我听不懂地祷告或唱赞美诗。
 
当大家站立低头默念他们心中的基督时,我偷偷地睁开眼。抬头只见满脸皱纹的外婆就如西方油画一样地凝固着一个动作,双眼紧闭,双手紧握贴在额头,口中絮叨着自己的愿望。或许是外婆太轻声了,或许是大家的声音相互干扰了,我没有听清楚外婆祈祷着什么样的愿望。我环过四周,一张张虔诚的脸或圆或扁、或长或短、或白或黑……都是口中念念有词。我内心感觉好笑,大家都在求耶稣,耶稣来得及帮助他们吗?
 
当那个带着老花镜,穿着黑色牧师衣的老头,轻声说出“阿门”时,我迅速闭上眼睛,双手紧握贴在额头,等外婆拉我衣服时我才睁开双眼。看着我一脸虔诚地样子,外婆露出满意地笑容。
 
祷告仪式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后就结束了,而后是购物的购物,逛街的逛街……满满的一屋子人呼啦啦的散布在了那条沿河的街道上,找不到谁是谁了。
 
                  (三)
从教堂出来,往西跨过两个门面就是馄饨店。我没有顾得上外婆,自己开始往馄饨店走,回头看见外婆还在和那个牧师在说话,我只是一个劲的叫外婆,催促着外婆来买馄饨吃。只见那个牧师毕恭毕敬地站在教堂门口向我们挥手。迈进那家馄饨店,只有三个狭长的桌子,每个桌面上放着一瓶梧桐牌米醋和一瓶红辣酱。大馄饨2角5分一碗、小馄饨1角一碗。外婆只点一碗小馄饨,她看着我吃。我很是纳闷,外婆怎么不饿。我也顾不了这么多的猜想,不顾刚出锅的小馄饨烫嘴,舀上一勺辣酱、倒入一勺的米醋,呼啦啦地吃了起来。那柔软的馄饨皮、稍有黏牙的肉粒,带着酸辣味从舌尖滑过舌面,在舌根和喉咙口微微刺激后吞入食道,躺进胃里。
 
舀起第二勺,抬头透过馄饨的热气看见外婆那笑咪咪的脸。满足了嘴,温暖了胃,恋恋不舍地放下那个瓷碗,跨出了这家没有名字的馄饨店。穿过东高桥乘11点钟的桐乡班回到单桥,回到家已经是中午12点了。外婆就是这样饿着肚子完成了她的做礼拜仪式。外婆不是不饿,而是节省下来的钱捐给了石门的教堂。(一次外公抱怨外婆花钱给教堂的事情被我偷听到了)现在回想起了,那个牧师为什么会这样恭敬地向外婆致敬的原因。
 
回程的轮船总是有一些无聊,突突突的机器响声响的让人昏昏欲睡。趴在船窗往外望,不远处漂来一叶竹排,上立几只鸬鹚。可惜船很快过了这个地方,没有看见鸬鹚捕鱼的场景。
 
有人说,水是时间里的淘洗器,在清流中显影那些珍贵的往事;
有人说,往事是一条流动的河,在河水中流淌着人生的情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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