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墨上尘事
01
经常在文字里穿行的女人,听着别人的故事,写着自己的情怀,慢慢地,就开始有了入微的变化,眉宇间有了一丝神采。
世间的万千女子,每个人原本都是一种颜色,一株花木,都是凡尘里的唯一。
同样一条红色羊绒围巾,随意搭在脖子上,不同的女人便给了围巾不同的味道。
或是温暖,或是妩媚,或是高雅,或是平淡。
一抹色彩,万千风情,悦目,养心,怡情。
月儿原本也是一株平平淡淡的花木,只是灵魂里多了一些桂花的香气。
王尔德说,好看的皮囊有千万,而有趣的灵魂却少之又少。
而我的灵魂一直在路上,皮囊却一直寸步难行。
生在物质匮乏的七十年代农村,秉着“大穿新、二穿旧、三穿小破邋子”的优良传统和家风,代代相传,年年如是。
毫无疑问,哥哥穿小的旧衣旧裤就是我的新衣新裤。别无选择。母亲可以忽略不计衣服的颜色,样式也就罢了,居然也忽略了我的性别。
我对裤子前面的那道口子耿耿于怀,颇有微词。在母亲面前嘟嘟囔囔,撅着嘴巴,一百个不高兴。
于是,母亲用剪刀拆了那道口子,又用针线缝得密不透风,可我穿的时候还是浑身不自在。生怕被哪个同学发现这个秘密,上厕所的时候我都是最后一个进去,最后一个跑出来。
自尊和自卑一体两面地在我的灵魂深处纠缠着。
长我两岁的哥哥,仰仗农村里男尊女卑的优势,母亲的宠溺,父亲常年工作在外的缘故,还经常欺负我,指挥我挑水、拾柴、喂猪。就这样,我还是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他。
有一次,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把我的衣服全部脱下来还给我,就现在,快。
我一扭头,把他所有给我穿的旧衣服都扔到了地上,扔一件踩一件,用脚狠狠地踏、踏、踏,都拿去吧,给你。
母亲闻声从灶屋里跑出来,她看不懂我的眼泪,只看见地上的衣服,还有我黑黑的脚印,便大声呵责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懂事?
从小到大,懂事懂事,女孩子的字典里难道只有“懂事”两个字吗?什么时候我可以成为我自己?
我转身跑了出去,没有人追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她想找一个窝窝躲进去。免她惊,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枝可依。那个深爱她的父亲不在家,她茫茫然一脸凄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躲在芦苇丛里,享受着芦苇茸茸的暖意,结冰的心湖开始融化,此刻,我需要一张纸,一支笔。
我要回家。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在暗黄的书桌上铺了一张白纸,我开始画一只嘟着红嘴唇的小鱼,蓝蓝的河,绿绿的草,白白的泡。
此刻,屋子里安静极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花木,折叠起她的芬芳,像橱柜里压了很久的一件裙子,我心痛地拍打着岁月留给它的折痕。
花落的声音,从久远的空巷传来。她的眼泪终于滑落在洁白的纸上。
其实,她一直很美,只是此刻她并不知道。
02
母亲的小姨,我的姨奶嫁在城里,住着商品房,吃着商品粮。
母亲经常去看她,提着家里养的老母鸡,自己家种的玉米磨成的粉。
回来的时候,母亲的背上就会多一个厚重的大口袋。
我们兄妹“呼啦”一下子扑上去,去抢母亲的口袋,又“呼啦”一下倒在地上,口袋里装满了姨奶家淘汰下来的旧衣服旧裤子,还有旧鞋子。
穿别人的旧衣服,总觉得每一丝纤维里都藏着人家的味道,不舒服。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有自己的颜色,自己的味道?
像暮春的三月,有碧草的青绿,像阳光的七月,有七彩的虹光,像金秋的十月,有层林尽染的枫叶,像皑皑的腊月,有苍茫的纯白。
这些美好的颜色取于岁月,又生于草木,随着四季的更迭盎然地在我心底缤纷着,闪耀着,主宰了一个小女孩的梦想。如此真实,又如此遥远。
冷色和暖色成就了快乐和悲哀的两面,四季轮回涤荡着内心最美的音符。
花开的日子,我把心事系在蒲公英的翅膀上放飞……
春去秋来,终于有一天我长大了,上高中了。母亲把我带到镇上的裁剪铺,第一次为我量身订做了一件黑白格子圆领外套。
我终于可以自己去选择颜色,样式,包括一个小小的袖口。
终于等到穿新衣服的那天,我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白净的小圆脸,秀美的短发,我兴高采烈地去上学了。
一路上泥土的气息都变得芬芳馥郁,天湛蓝地温柔着,任凭阳光在我脸上跳跃,妩媚,流年的沧桑就躲在我的身后斑驳了,暗淡了,那些年那些事那些情绪间的距离,就这样开始遥远了……
我轻轻地推开教室的门。
女同学们一下子把我团团围住了,我幸福得想要闭上眼睛,记不得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一句话,阿周,你就像电视里的播音主持。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句,我便开始飘飘然了,灵魂慢慢地摆渡,飞出了窗口,飞出了校园,穿越了苍穹,向天而歌,大声告诉全世界……
原来我真的很美!
作者简介:
镜中月(秋凉、心更冷),女,70后、幼师。爱好文学、舞蹈、绘画,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月光如水的夜晚,喜欢用纤弱的文字取暖。曾经发表散文数篇,《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去了》,《花开半夏》,《愿世界温柔以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