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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照同‖割牲口草

时间:2020-10-18 17:59:17    来源:
◎宫照同
 
“割”,乳山人念“ga”,读三声,要读出那股艮劲和狠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那活计的艰辛,像“割草”“割麦子”“割豆子”“割地瓜蔓子”等。
 
割牲口草,地道的庄稼地里的活,但不是所有庄稼人都割过。我高中毕业后,就割过牲口草,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这时,每个生产队都有饲养院(饲养场),牲畜由集体专人饲养。队里有两个割牲口草的,一般是一个整劳力,一个“半拉子劳力”,我就是那个“半拉子”。
 
割牲口草比较自由,不用随着生产队上下工,早点晚点、干或不干,全自己说了算,但也有底线,要保证队里那些“张口兽”吃饱吃好。监督我们的就是看饲养院的。一般生产队看饲养院的都是责任心强、对队有过贡献、有一定威望的老者。我们队是老坤爷,他曾干过队长,是有功之臣。这人很忠,宁肯得罪我们,也不得罪牲口,宁肯让我们吃苦,也不让牲口吃亏。你别想从他这里投机取巧,得到半点好处。我们每次割草回来,他左挑右捡,好像这草不是喂牲口,是他要吃。我经常这样想,甚至对他有些反感。直到有一次,他告诉我,说“老黄”(牛)拉稀,你到山里薅些“吹蒿”“马奶子”(两种野菜)给老黄吃,吃了清火,能止泻。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老黄的头,眼泪都流下了。我被深深感动,对他也产生了好感。他不是跟我们过不去,是太爱这些牲口了!他不但干过队长,曾经还是队里的耕牛手,跟牲口打了多年交道,算是牲口的“知己”了。
 
每次割草回来,我都能听到他在说话,开始以为是说我,以后知道他在跟牲口说话。有时亲昵缠绵像与情人谈情说爱,有时窃窃私语像夫妻对话,有时娓娓道来像跟邻居拉家长里短,有时循循善诱像教育子女,有时侃侃而谈像队长开会讲话,有时口气严厉像批评做了错事的孩子,有时嘻嘻哈哈像跟人开玩笑……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如果有哪头牲口糟蹋了饲料和草,他会不温不火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好的草你都糟蹋了,这不作践人嘛!你以为他们割草容易吗?”听了这话,我心头一热,眼泪都流下了,敬畏感油然而生。
 
那天我照坤爷说的专门薅来了清火的野菜,回来交给他,他迫不及待地就去跟老黄说:“快把它吃下,吃下就不拉稀了。”老黄很听话地吃下。这时坤爷才想起我的存在,说了声:“谢谢你。”第二天我一进饲养场,坤爷兴奋地告诉我:“老黄好了!”他满脸堆笑,像自己的病好了一样舒坦。
 
割牲口草说来自由,可也有不自由的时候。天下雨,生产队劳力都不用出工,可以在家睡睡懒觉,可我们心里还惦记着牲口的吃饭问题。雨一停,立马上山割草;雨要是老下,那就只能冒雨割草了。有时会通融一下坤爷,把牛牵到河套吃草,这样我们就会少割些草。自从我给老黄薅了清火的野菜,坤爷对我很开恩。
 
割牲口草不容易。不是有成片成片的草任你割,地里的草像人被剃头发一样一茬一茬被割走,常常是光秃秃的。你想想,全村16个生产队,每队有2个专职割草的;每队都有十几头大牲畜,还有各家各户的猪、羊、兔、鹅都吃青草,草哪能长得及!并且,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允许割草,山被长年封着,有护林员专门看管,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动不得,你不敢“越雷池半步”,就是到本队的草场里割草,也不行。这里的草只有等到了秋后,生产队集体“打草”,叫“开山”。杂草留着烧火做饭,“山被草”等山草留下和着麦秸苫房子。“人是衣裳马是鞍,房子还要草苫。”草的用场多了!
 
割牲口草很艰难,尤其是头尾。从青草发芽割到枯黄,足有半年的时光。这半年走遍了村里的所有河道、沟岭、山坡,哪里长着什么草、长到什么程度了,了如指掌。可有时拿起镰刀和草包,推着小车,又不知去向,因为很多地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往往来到一看,让人失望,来晚了,这里已经被别人抢先了一步。庄稼地里就怕长草,草“咬”庄稼,影响庄稼生长,所以农民对庄稼地里的草深恶痛绝,薅啊锄啊,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可对割牲口草的人而言,一旦发现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就像饥饿之人见了馒头,那种兴奋无以言表。
 
割牲口草也危险,经常割出蛇。我们这里的蛇多是“水青”,无毒,也吓人;有毒的也有,像“白带子”“突厥蹦”,不多。水青浑身草绿色,在草丛中很难发现。我多次手抓蛇,蛇缠上手臂,凉飕飕的,迅猛甩出,用镰把它砍死,常了也不害怕,不当回事。
 
割牲口草很脏。每天钻沟、进岭、穿林、下河套,穿不了干净衣服,浑身都是青草味。右手握镰,左手抓草,久而久之,抓草的手,染成了草绿色,严格说是草汁渍在肉里,用水怎么洗也洗不净,一只“绿手”很不雅观。一季下来,经过一个冬春的洗涤、蜕变,脱了这层皮,“绿手”才能恢复原样。因为有只“绿手”,我不敢在人跟前伸出来,后悔当初干了割牲口草这营生。可看看周边割草人都这样,便有些释然。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八队的割草员,女的,年龄比我大,未婚,人长得很俊,按辈分我叫她姑。我们经常在山里碰面,她很能干,割草很泼辣,常常是自己割满了,再帮我割,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真是个好俊姑!我当时想:这么俊的姑也有一只“绿手”,人家都不在乎,我一个男子汉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她鼓舞和激励了我,让我爱上了割牲口草,觉得割牲口草很光荣、很幸福
 
一青一黄,度过了一个割草季节。我盼着下一季的到来。第二年在我的主动要求下,队长又安排我割牲口草。可就在这年,山里不再见到俊姑割草的身影,听说她已经结婚了。这个割草季节,一走进空旷的山野,我便觉得有些孤单,怅然若失……
 
1983年,村里分田到户,饲养院解体了,生产队大批物资和牲畜“叫行”拍卖,被私人买走。老黄因太老,走不动了,被杀死吃肉了。杀老黄那天,坤爷疯了一样阻拦,但最终老黄还是被杀了。坤爷从此卷铺盖卷离开了饲养院,结束了他与牲口打交道的生涯。至此,也应验了老百姓常挂嘴边的一句话:“这下可好了——小驴死了,不用割草了!”这次不是驴死了,是分田到户,饲养院解体,不用集体割草了。应该说分田到户的头几年,牲口还在,仍然吃草,只是由集体饲养变为个体饲养,割牲口草是各家各户的事。但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几年,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手扶拖拉机代替了牲口,现在农民家家户户都有手扶车,老百姓叫它“不吃草只哈(喝)油的牛”。
 
这油可是比草贵多了——老百姓时常这样抱怨,可不见谁家弃车养牛、用牲口耕种,因为时代进步了。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牲口连同割牲口草已成为历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老坤爷早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我那位曾经割过牲口草的俊姑,也是多年不曾见面,让人好生怀念!
 
作者简介
 
宫照同,男,山东省乳山市人,已退休。乳山市文史研究会会员,乳山母爱文化研究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微刊编委。爱好文学,喜欢写作,八十年代起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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