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雪松
也曾经年少轻狂。
八九岁时生产队还没解体,尚是在集体时代,村里正播放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晚上万人空巷,大队场院却人山人海。一时间爱国情绪高涨,白天我们在上学路上高唱着《万里长城永不倒》,手里不停比划着自己也看不明白的“迷踪拳”。《霍元甲》播完后一年左右时间,电视连续剧《陈真》接着上演,我们这帮皮小子又开始练起了“连环腿”,大树我们踢不动,路旁的小树可遭了秧,轻者被踢破了树皮,重者不是折就是断,当然经常出现裤子和鞋被划破的现象,回到家少不了挨大人的训斥,碰上大人心情不好时,一顿臭揍也免不了。
1984年生产队解体,我们也在慢慢长大,农村的生活条件渐渐改善,粗粮成为主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大人孩子都吃上了白面馍馍,我们也开始成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半大小子。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随着电视连续剧《武松》的播放,我被武松浑身上下充满的凛然正气和英雄虎胆所折服,景阳冈打虎的情节深深地印刻到我的脑海里,自己偷偷模仿武松的醉拳,竟也打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奈何还缺一条哨棒,不然怎惧猛虎!爷爷虽是木匠,可手里的木头不是太硬就是太软,抡起来不称手。正巧,学校勤工俭学,组织学生到海边挖文蛤,返回途中,在一处长满了杂草的沟旁,看到一棵灌木状的小树,树干笔直,两米多高,我喜出望外。使劲把它按倒,想折断它,无奈树的柔韧性极好,怎么折都不断,一撒手,树干腾地弹回,树干一点不弯。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蜡木,我高兴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看来用手折是没用的,我赶紧从不远处找来两块十几斤重的大石头,一块垫在蜡木的一侧,把蜡木按倒在石头上,用脚踩住,两只手抓住另一块大石头使劲砸,砸一下杆子上只出现很小的一点破口,连砸了一个多小时,累得自己气喘吁吁,总算如愿以偿得到了这件“宝贝”。
回到家,找出爷爷的手锯,掐头去尾修理成了一根两米左右的木棍,爷爷问我是哪里弄来的,我只说是沟里杂长的,没人要正好让我碰到了。这根蜡木杆极其坚韧,而且具有弹性,舞动起来呼呼作响,煞是威风,“突”一下打在墙头,只见砖角碎裂,蜡木上只现一个白点,毫无损伤,我喜欢得不得了,临睡前都要望上几眼。若在大街上碰到恶犬拦路,我只需几棒,便打得它惨叫连连,转瞬蹿得不见踪影。握紧手中的蜡木棍,使劲绷了绷浑身的肌肉,我不禁豪气冲云天:“唉,只可惜现在已没有那斑斓猛虎,若是有,哼!”
深秋的一个午后,我提着蜡木杆向一处荒野走去,我喜欢僻静之处,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总会发现意想不到的别样风景。秋后的原野山花烂漫,漂亮异常,偶有野鸡野兔出现,嗅着清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野花草香,耳边不时传来婉转动听的鸟鸣,令人心旷神怡。突然,一只野兔猛地从高大的杂草中蹿出,附近几棵树上的鸟也“嘭”地飞起,喳叫连连,周围灌木乱动,竟有一股阴风阵阵传来。不好,龙行雨虎行风,莫非真的有“大虫”。我浑身一阵发紧,汗毛孔倏地乍开,脊背冷汗直冒,两手紧紧攥住“哨棒”,双眼紧张得向四周观望。
瞅着瞅着,眼睛突地一下与灌木丛中一双半睁着的黄色眼珠对撞,“啊呀!”我大叫一声,身子猛地一颤,只见一只斑斓猛虎从灌木丛中蹿出,虎目瞬间圆睁,如铜铃般大小,两腮虎须乍开,“嗷嗷”狂吟,竟如平地惊雷,匝地罡风四起。老虎身长两米有余,头大如斗,血盆大口张开,一指长的獠牙闪着寒光。此时我已双腿打颤,身体竟然僵住不听使唤,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我命休矣!索性心一横,迎着恶虎大吼一声,蜡木杆劈头砸下,见我的反常举动,那虎竟一时呆住,脑门被砸个正着,我只感觉如砸在一面牛皮大鼓上,蜡木杆倏地弹起,震得双手差点把持不住。恶虎冷不防吃了亏,凶性暴起,狂吼一声,猛扑过来,两只爪尖刺出趾外,闪着寒光。我赶忙就地一个侧滚,堪堪闪开,左臂衣袖被恶虎爪尖划破一尺有余,虽只稍碰着皮肉,却感到火辣辣地疼,一丝血迹冒出。那虎一见血腥,双目竟然闪出兴奋的寒光,罢罢罢!今天活命是不太可能,索性拼了,此念一起,竟然双目眦裂,发疯一般将木棍舞得呼呼作响,那虎竟然接连挨了数棍,疼得嗷嗷怪叫,后腿立起,前爪狂抓乱扑,满嘴腥气喷得人如窒息般难受。一场殊死搏斗,虽砸中恶虎多次,奈何恶虎体壮,敏捷异常,终究还是自己吃了大亏,只几分钟功夫,浑身上下衣衫破碎,四五处鲜血直冒,再斗下去怕是性命难保。
寻思间,瞅见十几米外一棵粗大的弯树,树干两米左右,中间有一节杈,甚好攀爬。主意打定,我且战且退,待接近大树时,猛一蹲身,大吼一声,蜡木木棍狠狠砸向虎头,老虎本能向后一退,趁这功夫,我急转身,脚踩节杈腾空一跃,单手抓住树干顶端树枝,一下爬到树上。没曾想,老虎也是爬树的高手,反应过来后瞬间蹿到树下,身子立起,两只前爪一下抓住树干,后肢紧跟,眼见就要爬上。我赶忙攒足劲,双手舞棍猛砸虎头,老虎被打得凶性暴露,两只前爪深深地抓进树干,树皮四溅,只闻吼声连连,震得树叶纷纷掉落,甚是骇人。由于我的殊死抵抗,老虎几次攀爬没有成功,只好改变主意,不再强攻,而是围着树干转圈。转着转着,趁我有些疲惫,猛然跃起,身子几乎冲上树干,我赶忙举棍狠砸,谁曾想,老虎猛一拧身,虎头朝下,将钢鞭一样的虎尾骤扫而来,只听“啪”的一声,我倚靠的手臂粗的树枝应声而断,身子被扫中的部位有一种筋断骨折的感觉,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树上坠落。刚落地,不顾疼痛,我赶忙用手抓住掉落的蜡木棍,还没等反应过来,恶虎已从天而降,煞神一样凌空扑下,伸出的利爪闪着寒光,狰狞的面孔,锋利的獠牙……
“啊!”随着一声绝望般的大吼,我一下惊醒,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淋漓冷汗,不禁连连庆幸,幸好是南柯一梦!“你已四十有五,不再是年少轻狂、仗剑走天涯的年龄,你家有老父,有贤妻爱女,你要好自珍惜啊!”我不禁暗暗自语。
作者简介
潘雪松,70后,烟台散文学会会员,烟台散文微刊编委。随遇而安,平常心,热爱生活,从事新闻写作6年,在《人民日报》《大众日报》《烟台日报》及多家新闻媒体发表新闻、通讯、消息2000余篇;初试文学创作,在《烟台日报》《烟台晚报》《烟台散文》《胶东文学》等报刊杂志及微信平台、网络媒体发表文学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