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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叶 蛤蟆草 癞蛤蟆草

时间:2020-10-18 17:59:42    来源:
在海边村,问车前子有哇?大家都表示不识、不懂。问蛤蟆叶还有哇,大家都会心一笑,意思是有的,而且会伸出右手,左右滑动几下,补充道,不就是蛤蟆草么,到处都有。
 
蛤蟆叶、车前子,其实就是一种草,蛤蟆草。
 
海边村人,住在海边,吃用靠海,日子长了,连走路都走成了海的姿势。说话的腔调与海浪一样,土里土气、粗声粗气,直来直去,随便什么,不喜叫学名,也不晓得什么叫学名,按照习惯叫。比如端午,就叫五月当五;中秋,就叫八月半;重阳,就叫九月初九。都是数字挂嘴上,用数字来记住日子,再记住节日的,一代一代传下来,到现在还是不走样。
 
这个叫法我听惯了,但蛤蟆叶的叫法,我一直有点不开心:一是明明是草,可以直接叫“草”的,为什么要说“叶”,转个弯很吃力。二是蛤蟆与草相像的地方我看不出。我看看颜色不像,看看形状也不像。这就奇了怪了。这是不符合海边村的老规矩的,平时大家总是将自己喜欢的物事往赞美的方向说的,比如一两重的小青蛙,我们叫成了几斤重的“田鸡”。田里的鸡,不是棚里的鸡。把小的说成大的,也能说出一点特征,两样东西都会蹦跳,都会叫唤的,一个白天叫,一个晚上叫,关键是都可以让人吃的,都是人间的美味。
 
蛤蟆叶呢?我觉得是往难看的地方说的。
 
但这无关紧要,蛤蟆叶现在十分紧俏,与荠菜一样金贵。
 
金贵到什么程度,金贵到你拿了花袋,拿了铲刀,睁大眼睛,宅前宅后,东边河浜头,西边河滩头,顺方向转一遍,逆方向兜一圈,居然很难看见蛤蟆叶。蛤蟆叶被人挑到连个影踪头都寻不到了。大的、老的;小的、嫩的,只要是蛤蟆叶出生,都被人挑去了,是连根拔去的。蛤蟆叶一年里要长两次,两次都要从泥土里钻出来,再长成一棵苗、一棵草。真的无法知道,这蛤蟆叶如何一茬茬繁衍下来的。
 
蛤蟆叶有了前所未有的追捧,但却使自己无法终生到老。
 
这首先是怪蛤蟆叶长相的。蛤蟆叶,叶片圆润、肥大、厚重,颜色靛青、纯净,一棵就是一堆绿色,圆圆的墩头,十分招摇、醒目、显眼,远远地就让人眼看见了,好事就变成了坏事。不像荠菜,枝干细得像根鞋底线,茎比鞋底线还要细,枝细得像头发丝。菜墩占地少,塔饼的方圆,又特别贴地。叶面龌龊,颜色是绿里带青,青里带黄,又钝又乱,像一堆黄橙橙白乎乎的烂泥,谁都没有正眼看的。四月里,雨一下,夜一过,一下子窜成一棵草,一尺来长,茎上横生的细枝上开满了小苞苞,算是逃过了一劫,生命就到了中年期,只待扬花、结籽,悄悄地老去。
 
就是这样,荠菜也等不到老死,它的生命,自己可控因素不多。
 
这几天回家,场门前水泥墩上,放着一只很大的脚笾,里面全是荠菜,长度在一尺半只两尺长之间,荠菜的茎上、枝上长满了花,花,薄如蝉翼,花谢了,留下花种,花种是倒三角的,倒三角很小,与一粒黄豆还要小。日头旺旺地照在脚笾里,炙烤着荠菜。荠菜在萎缩、团拢、泛白,它们很快要晒成干了,晒成柴了。
 
母亲要把荠菜晒成干,然后折成团,打个结,藏着。冬天到了,母亲问,谁家要烧茶叶蛋。哦,荠菜的干是用来烧茶叶蛋的。锅里盛了半锅的水,荠菜杆子往锅底一放,再把蛋放在杆子上,引火烧火,先软柴再硬柴。一个小时后,蛋就成了茶叶蛋,非常香,是荠菜的香,好闻、好吃。吃的人都夸母亲心灵手巧,母亲却把目光移向了我。
 
目光,就是嘴巴,目光就在说话。荠菜的这个用场,始作俑者是我。我呀——你想象不到的花头透。2016年,父亲得了大疾,荤菜不可吃,荠菜是当家菜。荠菜煮汤,汤是绿的,绿得均匀、清纯、哑静,好看、好闻。这个汤,放在鱼里、肉里烧,鲜味不一样。荠菜的用场,在传统里做法里扩展了出去,我们家的荠菜还能等到开花?
 
就这样,只要是荠菜,看见一棵就挑掉一棵。
 
荠菜没了,嘴巴仍旧想吃,要找吃的东西,难到人的,几乎没有。
 
 
 
玉芳婶母居然种起了荠菜,到今早已经种了三年了。上次回家,母亲出门半小时,挑回来一手心荠菜,二妹也是。婶母看见了,一脸茫然,对我说,为啥不去田里挑呢?让你母亲跑东跑西。岁数大了,跌跤了比买都不合算。茫然转为怨气,自己人,自己的田,自己的荠菜,真是。我连忙呼应,现在就去挑。婶母的脸上充满笑意。
 
 
婶妈家的荠菜种了两个田岸,每个田岸南北长十米,东西宽一公尺半,东西方向,田沟浅浅的袒露在田岸之间,田岸静静地沉浸在相望之间。我今生第一次看见种的荠菜。成排成排的,与分布在角角落落的荠菜不同的是,荠菜的菜叶是往上长的,不贴地,颜色偏淡,菜根是青白的颜色。母亲说,荠菜长得密了,只好朝上长,菜干菜叶就会白的,青菜,黄芽菜、蓬篙菜,芹菜都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很是清秀,好看,但好吃吗?母亲说,荠菜总是荠菜的味道。
 
二妹神秘兮兮地说,婶母还种了蛤蟆叶。
 
这在海边村一定是盘古了,母亲笑笑,姊妹笑出了声音,我是惊讶。
 
终于有机会问了婶母。婶母很自豪,说是种了很长时间。种来干啥?说是泡茶喝 可以看病。婶母为了强调种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再次说,还可以晒干后,捂在肉里吃。那个味道,那个糯劲,连马兰头也烧不出的,弟弟(指我)假使不相信,婶母给你拿一点回去烧了吃吃看。
 
不需要吃的,因为早年母亲给过我,婶母说的事实。
 
这几天,我看见婶母家门前也有一只脚笾,里面全是蛤蟆叶,是切断的,寸把长,青青的颜色,软塌塌的样子,在阳光下闪着绿色的光芒,它们还没有晒干,它们散发着青草的气息。婶母说,过几天,日头炀(热)了,晒起来快,味道更香。
 
这几天,我们家的脚笾里,也全是蛤蟆叶,我估计是母亲出门挑的。
 
有一天中饭后,我去金汇港散步了,沿着河边走,越走越偏僻。后来,我看见了一群蛤蟆叶。它们沿着河的滩势,由低向高,由下到上,一排排的长着,长成了一块地,一块绿,气势十足。我知道人迹罕至的好处。这不是宅基前后的蛤蟆叶。这里的蛤蟆叶,叶面上布满了小洞,像是针刺过的一样,密密麻麻,那是虫子咬过的齿痕,这个齿痕还真的像当年村上的小伙子的瘌痢头。这个时候才想起,蛤蟆叶还真的有点像癞蛤蟆皮,或者说蛤蟆皮像蛤蟆叶。与此想到,这车前子叫蛤蟆叶还是有点小道理的,除了村里人不知道车前子的学名以外,相像也是个说法。不知道这个猜想对了几分?
 
我一直想问母亲,在我挑蛤蟆草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与蛤蟆叶长得差不多样子的一种草。这种草比起蛤蟆叶,叶片要多几片的,颜色淡青,叶面上有点毛茸茸的绒毛,像是一层淡淡的薄霜。一张叶面上有无数的分割但不断裂的小小块状,长方形的居多,也有正方形与三角形的,块状是连接后整体凸起的,一张叶面全部是隆起的,起皱的。这草和癞蛤蟆的皮极为相似,而且是原色,不需要虫子来咬的。这个草的气味比较重,不是香味,是浅浅的腥味,难闻、刺鼻。这是什么草?母亲说叫不出名字。读师大生物系的外甥女看见了,大声说:舅舅,这才是真正的癞蛤蟆草,而且确实也好吃、好喝的。
 
最令人惊喜的是:我看到了癞蛤蟆草的花。癞蛤蟆草的花很少,是两朵,最多的看见是六朵。花开了,花是纯白的,花朵向上,开到最后,支撑花朵的干就弯了回来,成为一个环形的圆,是算不上完整的,但也让人想到花的辛苦与巧妙。蛤蟆叶也是开花的,而且花朵要几十朵,竖在菜心上面,非常香艳。只是近几年,我们一直看不到,看到的是蛤蟆叶的根心里长出的几根枝干,枝干的梢头将来要开花的,但等不到枝干长高、长粗,蛤蟆叶就被我们挑掉了,不是在脚笾里,就是在饭碗里,还谈什么的花。
 
海边村人,真的不知道有癞蛤蟆草,他们从来不挑癞蛤蟆草,从来不用癞蛤蟆草泡茶喝、捂肉吃。癞蛤蟆草真是白白长在海边村了。我替它打抱不平,但没有办法,老母亲只相信蛤蟆叶,根本没有车前子的概念,硬要陪她去识癞蛤蟆草,我看意义不大。
 
原创: 高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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