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重庆)
雨,对很多人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近,那么的平常。有人驻足为奇,有人司空见惯,有人不厌其烦,有人厌其频繁。诗人,喜欢以雨为形,勾勒出了诗的神;曲人,尤喜以雨为调,谱化成了曲的形。而文豪们,或寓雨浇灵,或寄雨思情,或以雨泄愤,或……可见,雨之一斑。然而,对于生活在黄土山坡的他们来讲,雨,是那么的神圣,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是那么的求之若渴,更是那么的不一般,更是那么的幸喜奇极。这样的奇极,到了夏天,便成了习极。
碧意总是眷顾这里的天空,让那中国蓝拥涵着黄土高原的橙色情调满空欢腾,与高原上淡淡的葱翠形成鲜明的对比,将秃兀的原野和盘托出。幸好,在高原上那个山坡的某个角落里,忽浓忽淡地演现着麦浪、菜籽、红麻亦或是牛羊、马驹、筵子、粪桶和锄头,以及把持着锄头,挖齐碧空、挖尽天蓝、挖过太阳的午线,挖出一担洋芋疙瘩的土黄色的人。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得不能再有太多平淡。平淡得出了奇,便是平凡。然而,这平凡却怎么也等不来一场平凡的雨,或因雨在这些人们心中倍显珍贵吧。对他们而言,雨对于一年四季意义非凡,雨对于一年收成取其八九,雨对于生活品质择其饱饥。
春天的雨,浇化田野的冻床,浇醒田地里持长的幼苗,浇足人们精心打造的屯井、水坑和水坝,为春长而欲雨;夏天的雨,浇灌苗果的盈实,浇淋骄阳的干烈,浇润田野的葱茏,为夏收而欲雨;秋天的雨,浇存田野的透墒,浇肥田地的墒土,浇盛大地的荒凉,为秋种而欲雨;冬天的雨,浇冻严寒的温床,冬浇后,田地构建起了温润的禾床,加上冬雪棉被的呕暖,便可为田野越冬造就安全舒适的温房,为冬眠而欲雨。雨对于眠长(zhǎng),意味着那里的人对于成长,雨对于收种,意味着那里的人对于生命的延裔。因此,在他们心里,雨就是生命的气息;在他们眼里,雨就是耕收的希翼;在他们的思想中,雨是他们生存的全乎意义。所以,有雨的日子,他们欣喜若狂,而求雨的日子,他们无比虔诚。于是,归雨的理念,已深深扎根于他们的内心深处和思想源泉,久久无法平息求生欲求神、求雨欲求天地斩天之欲念。
在那个黄土高坡上,以群户聚居为特色的村庄,三五户一群,互相照应,邻里和睦而生发。而水坑、水井或水坝则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归雨“家当”,供这三五家或是更多家的日常浇饮。每遇天淋骄雨,人们便早早地做起归雨的准备,清扫院落、纳檐、引沟,将落地清冽的雨水归集到水井,主供一段时期的饮用洗居;摆水桶、水缸、水盆等,将所有能够盛雨水的家当,全部搬到滴檐水下承接雨水,以便随时屯用,洗洁烧茶;铺张塑料膜,沿屋檐四角扎维,将房顶瓦沟汇集的雨水和院落天空飘落的雨水集引至水井或水坑,主要满足日常生活供水;清理打夯水坑、水坝,清扫引水沟渠,拦截沟谷水道,将汇集的雨水引流至水坑、水坝,以灌溉荒田旱树,洗衣饮畜;备水埂、圈水路,将路上散流的雨水,拦截停留在树池树坑,以便滋长树木花草。可谓“半山风雨半山醉,滴水屯恩饮生蔚。”
夏季习极之时,燥热的黄土,漂浮在田间地头,似乎在跟蓝天叫着劲地顶热。偶尔有一丝云彩,以看不惯的神态鄙视着什么,却没有丢下毫风滴雨,任凭那热浪曲卷着浴土,在肆意干烈。黄土山坡上的人们,举挺着被焦炎瘪干的脸潮,凝望着骄阳极蓝的天空,探看云卷云舒能否带给他们雨露歇渴的期盼。于是,他们天生练就了一手观天象耕收时的好本领。抬头就知时几何,风摇便晓雨几里,敲云更明雨几毫。然,困顿让人们寄希望于神灵,大到公祭伏羲的伏羲大典,小到村社乡邻的庙宇祠堂、戏台舞巷。这既是一番虔诚的祈求,祈求骄雨能够润透干烈的心与田,又是一场收获的阅典,在夏收秋种之时,让丰润的运头喜悦人们的心和田。祈求与阅典在人们的心中很奏效,有雨有收获。即便没有雨,没有收获,人们虔诚的初心亘古不动,于是作为一种习俗,至今传承开来。传承的是人们祈求丰润良收的愿景,传承的是归雨带给人们葱茏的年岁,传承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期许。
而今,归雨思想仍然像血液一洋,流淌在那片黄土高坡人的身体里,承载着新生,承继着繁奔。归雨,带给他们的不仅是云卷云舒时的期盼,更是葱翠山野的甘果与林碧;不仅是虔诚的祈求,更是山野乡游丰饶的恩荣。山野的绿衣,渐渐裹实着黄土高坡上那一片荒芜,渐渐润滑着一眼望不穿干瘪秃兀的眼眸。人们对山的抗拒,由心地转变为对山的爱慕。所谓“万代今时登不易,铅华洗尽柳松扬”。风带已经形成,还怕春风不再吗?
●作者简介●
红与,实名:刘红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