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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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黄的柳色嫩绿起来了,河里、湖里的水充盈起来了,燕子的身影忙起来了,各种鸟儿的叫声清脆起来了。
一树树的樱花烂漫起来了……走出去,走出去呵!
到大自然中,到年年岁岁柳绿花红的季节里去,你会被春天的多情感动,会为万物在春天展现的色彩和身影感动。
你的脑海,会像碧绿的春水那样,波光潋滟。
最美的是河畔的垂柳,像洗发的女子,披下柔长的青丝。青丝有多长,相思就有多长。
春天的河水清澈、单纯,它一边静静收藏垂柳古典娴雅的倩影,一边沉思着,总想把孕育了几千年,古色古香的爱情再重温一遍。
风是一把细细的梳子,轻轻握在谁的手中?
柔柔的青丝在风中飘摇,摇荡出一个个春天的梦。
梦是青绿色的,还透着缕缕太阳的黄,它在暖阳的抚慰中逐渐变绿。绿又在增加着深度和浓度,像一个缓慢展开的笑,这是春天发生的无数事件之一。
远处,或者说更远处的远方,总是在这时驰入你的视野,驰入春水滚滚的心河。
那些在春天出发的,宛如一列在返青的大地上奔驰的列车,没有拉响长笛一声,就迎风踏上了远行之旅。
远处是迷茫的,烟霭的美丽遮蔽了荆棘和坎坷,还有随之而来的雨季和泥泞。但春天的眺望是诗意的眺望,是童年对人生童话般的想象,是青春对爱情花叶一样的痴迷。
在春天广袤的原野眺望,你也许能找回不经意失去的东西。那些被冰冻了的、蜷缩在心灵一隅的梦呵,也许会在春风吹拂的时候,化作嫩绿的草芽,露出它尖尖的头角。
在水畔静坐,当然,陪伴你的也可能是一支静静的钓竿。这时,钓竿是你和水对话的方式,也许它就是一个奇特的话筒,共同的语言是沉默。
你想着冬天的河,冬天的冰凌,还有刮过你耳畔的凛冽的北风。你想对河说一些冬天的故事,但所有的故事,这条河都知道。
河只是微笑着,看着你。
微微的涟漪,是河的笑纹,笑纹一点点传递到似有若无的鱼线,再传递给你。你感觉到了。
河说,春天真好!
你说,能够这样坐着,静静地看河,真好!
这时候就有了声音,水声是背景,也许风声是背景?
总之,淡淡的背景之上先是滑落几滴翠生生的鸟鸣,接着是隐隐约约的琴声,细听还有远处飘过来的断断续续的小号,吹出清亮亮的节奏和旋律。
还有细微的声音呢,那是春天的低音部:柳稍摇摆的声音,树叶展开的声音,草丛里的蓝花窃窃私语的声音,两只蝴蝶翩翩飞来又悠然而去的声音。
还有风掠过河面与波浪的耳语,燕子扑扇翅膀点水的声音,鱼儿呷浪、蝌蚪摆尾的声音……
在草坡上,樱花像一群花季的少女,她们挨挨挤挤,她们亭亭玉立,她们若有所思。
你的目光刚怯怯地投过去,就又赶忙挪开了,你怕惊扰了她们,你怕那霞光一样的美丽,在你唐突的一瞥间,烟消云散。
她们积攒了多少岁月的美艳,都要在这个普通的春天尽情绽放?--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青春之美是因其短暂易逝吗?易逝的东西难道都蕴含了,这种高贵的瓷器般经不起碰触的美丽?
然而,烂漫的樱花才不管不顾呢。她们只管捧出一树树殷红,一簇簇洁白,这美得令人心颤的殷红、洁白,到底浸漫了多少霞光?多少月光?汲取了多少自然生灵的精华?
宇宙仿佛在春天加快了旋转。
春天的梦在天地之间展开,春天的歌在无数喉咙间传唱,春天的故事在人间、天上,在季节的深处,一步步走向丰盈和充实。
阳光灿烂的日子,谁会被春天拒绝呢?那些被春天拒绝的人,是他首先拒绝了春天。
那个走进佛门的宋朝女尼,在踏遍陇头云的艰难寻找之后,终于和春天相遇。
她说,“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洛阳雁阵
中国铁路作家、河南省作协会员
获第一、二届儿童文学金近奖,冰心新作奖。著有散文集《麦子的语言》、《一个人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