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南生
伴随着长大、成年,春节相比童年似乎变得少了很多期待和韵味。更是在心理年龄上少了很多浓墨重彩。
我们对春节的期盼也变得习以为常。缺少了孩子的眼光,春节里所能获得的满足感也被另一些东西所搪塞。
每年春节回到儿时的故乡,更像是完成一场亘古不变的仪式感。一些传统的习俗和组成食味的材料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种看起来在消逝的美好被我们遗忘在了童年里。长大的过程中,我们像是在一路丢弃。
直到现在能让我们想起回乡过年的理由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好,而是千千万万像我们一样驻扎在城市中的人再也难以返乡长久驻足的那一份缺失的遗憾。
我们每次过年都是在拼命的回忆着以前的春节,而不再是重新从眼前的春节中积攒以后的回忆。
时代在变迁,以前的看春晚更多的变成了抢红包,以前的走街串巷更多地变成了如今的远游他乡,以前的亲戚互访更多的变成了群发祝福。
看起来什么都变了,但其实变得只是形式。而真正让我们回家过年的那种与亲情浓缩为一体的年味始终没变。
小时候,期盼过年,大多是因为过年可以有更多自由玩耍的时间和更多父母平时没时间做的美食、难得的气氛以及亲朋好友的嘉赏。
平时我们总是被老师严厉的措辞和父母的叮咛牢牢掌控。而每逢过年的时候,父母往往会放飞我们的野性,让其自由呼喊。
在我看来,农村的年似乎比城市更有韵味,城市里除了张灯结彩,礼花大炮,似乎再找不出什么新花样了。而农村却不同,从饮食文化到生活方式都会千变万化。年,在他们心中的份量大于任何节日,甚至远远大于生日。从饮食上的讲究到衣着再到家居布置都像是对生活最高的致敬和传统意义上的信仰的秉承。
北方的年,饮食文化最为多元。而且大多数的食品全部来自于传统意义上的祖传秘方的手动加工。比如用石磨磨豆腐,用自家田里种植的荞麦磨成的粉揉制凉粉,用黄米磨成面经过发酵后特制成油馍馍和黄馍馍。在发酵前还要对黄米面用火炒熟,而炒的过程中对火侯的把控十分重要,直接影响或决定着成品的风味甚至是饭桌上的心情。
记忆中的油馍馍和黄馍馍甜甜酸酸的味道总是可以占据春节一整个月饭桌上的半壁江山。说起春节的美食,它总是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大人们闲聊起来,总会说起谁家的馍馍今年做的更好吃,谁家去年做的更好吃些,其中潜藏的不确定性更像是预示着这一年里的风云莫测、吉祥如意。
在陕北,即使不提前置办所谓的“年味食品”,大街上也到处都是兜售的影子。每次回家的时候,尤其在菜市场看到琳琅满目的年味食品,我在想他们其实不只是在卖食品,更像是在传递着幸福。这些年味食品其实才是最具年代感的春节仪式。除此之外,还有米酒和炒米也是北方人最喜欢的一对夫妻搭档食品了。干湿搭配、融合的吃法更是妙不可言。
北方腊月由于寒冷而又稀薄的空气,过年时往往见不到时令蔬菜,即使超市里有卖,人们也不一定愿意去买。而在自家家里培育出的“豆芽菜”才算是年桌上最新鲜的。腊月往往配腊肉也更受人们欢欣,由此延伸出来的冻豆腐也十分美味。
大年初一一般会有早早起来吃饺子的习惯,而饺子馅一般都是在年三十晚上守岁时调理好的,据说只有这天晚上调的饺子馅才会好吃又寓意着来年更顺畅。北方人比较喜欢吃汤饺,而汤里面的粉条又是必不可少的。而粉条也一定是经过好几道工序,好些时日才做成的。农家一般都是用自家种的土豆加工成土豆淀粉,然后再把土豆淀粉加工成土豆粉,这些做法在北方当地隶属于每家每户,十分地道,每个人的技法都十分娴熟,第一是因为每年都做,第二是一代又一代亲传的手艺,所以也会很正宗。
陕北的秧歌和剪纸也是十分地出名。记得童年甚至是中学时代每年都会参与到其中,那时候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红红火火”。剪纸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民间艺术了。它的制作十分精湛和细致。只是记得对于复杂的图案在剪之前要先画好,然后还要用油灯的外焰烤一下。尤其记得小时候奶奶总是在暗黄的油灯下,剪下一个又一个好看又生动的图案,有各种不知其名的花朵图案,还有各种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以及各种字形。
那时候我只是徒生羡慕奶奶的心灵手巧。因为一直想亲自来剪,却始终未得到大人们的许可。因为剪纸对剪刀的要求特别高,他们总是担心我弄巧成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扼杀了我想要学习民间艺术的细胞。
后来上了中学,对剪刀有了一定的驾驭能力之后,想要再学时,奶奶却不再了。家里的那盏古老的燃油灯从此再也没有点燃过。
那段美好的记忆也就此封存。
奶奶走后,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买年画和贴春联了,而这一记忆总是伴随着父亲忙忙碌碌的身影。父亲对于这件事尤其重视。每年春节,除了要在正门上贴春联,家里的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总要写上些吉祥如意的话。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夸我的毛笔字好看,索性就把这一重任安排给了我。
后来的一场意外让父亲再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了。可是每年春节,我还是依旧按照传统,认认真真的用剪刀裁好红纸,然后用毛笔蘸上黑墨水,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好每一个字,然后细心的贴上去。
成年之后,春节能唤醒我们对年的重视的不是气氛和节日本身,而是深深刻在年年岁岁的记忆里不变的亲情和日日夜夜对亲人的牵挂。我在想,如果年能留住亲情,那么我愿意把每一天都当做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