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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朱湘: 身后事及“朱湘的复活“

时间:2020-10-18 18:49:27    来源:

朱湘之死震惊了当时的中国文坛,他生前的一些朋友,已成著名作家诗人者中郑振铎、苏雪林、赵景深、闻一多,以及孙大雨、饶孟侃等,还有深受他影响的清华同学二罗(罗皑岚、罗念生)柳(柳无忌),纷纷撰文追悼他。同时,还在报刊上出专号纪念这位早逝的诗人。当时,为他编印遗著甚多,有1934年出版的《石门集》(诗集),《中书集》(文集),《文学闲谈》与《海外寄霓君》(书信集),以及1936年出版的《番石榴集》(译诗集)《朱湘书信集》与《永言集》(诗集)等,在文坛上热闹了一时,度形成一波“朱湘热

不过,以后由于“抗战”爆发,国内掀起“救亡文学”热潮再以后,又是国内政治的大动荡以及社会的变迁,朱湘的名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以致完全从相关文学史以及著述中消失。正如其时已在美国的柳无忌先生所言:“卢沟桥的战火摧毁了中国新文学的园地,随着国内政治与社会的激剧变动,朱湘的名字被人们忘怀了几将半个世纪。”19直到20世纪80年代,人们才开始重新提及和谈论朱湘,并重新认识和评价这位曾经被鲁迅誉为“中国的济慈”的一代诗才“朱湘在文坛上复活了!他的名誉恢复了,他的作品重印了,有关他祖先的考证,身世的叙述,遗著的评价在报刊上登载了。”(201如此,朱湘当年的友人罗念生将其比喻为“朱湘年”,柳无忌则将这种现象称为“朱湘的复活

在20世纪80年代这拨新的“朱湘热”中,对朱湘的身世及其身后事,也作了较深入的发掘整理。其中,尤其朱湘的身后事令人感叹,朱湘的家人(妻子儿女)在朱湘投江自沉后遭遇的经历及最后结局均相当坎坷不幸。由此有论者认为“朱湘的后人重演着朱湘的悲剧”,他们大都过着贫病交加的生活,“甚至超过了朱湘当年的悲惨遭遇”。

首先谈朱湘妻子刘霓君。普遍的说法是,朱湘投江后,刘霓君削发出家为尼。柳无忌的说法是:

朱湘死后,传闻霓君在长沙进了尼姑庵,小沅被送入南京贫儿院…抗战时霓君携儿女去蜀,小沅于四川某高中毕业,在一个小县的村学教书,难以糊口(柳无忌:《晨雾暗笼着长江—朱湘的遗著与遗孤》)

不过,后来他又否认了刘霓君出家为尼的说法,依据是:念生在长沙找不到霓君削发为尼的尼姑庵,朱湘的后人亦未提此事,谅系传说无凭…

柳无忌这篇文章,写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21世纪初,石定乐先生在《想起朱湘》一文中,则依旧坚持刘霓君出家为尼之说:

最慘的是他的夫人和孩子,因朱湘本人家系枝叶单薄,加上他为人又书生气十足,处事常常意气用事,不免也难为人见谅,所以身后妻儿投亲无门,朱夫人只好把儿女送了人,自己出家为尼1993年,长沙图书馆一工作人员告诉我,在该馆附近有一小巷名“平地一声雷”,曾有一尼姑庵名为“斗姥(音m0)阁”,朱湘夫人据说便是在该庵削发为尼的,不过那庵在“二战”期间被烧,朱夫人也因此生死不明。那年,还有这么一条小巷叫斗姥阁,巷口有一老屋,需拾数级而上方可进该屋内的天井,天井地面是青砖铺成屋高庭阔,看得出已有年代了;而我去时已是一个大杂院,住了许多人家。我不知道是否就是那座尼姑庵的旧址,但已全无可供凭吊的痕迹了。2004年10月我再去长沙,则连“平地一声雷”这个地方也没有了。

不过,石定乐先生这篇文章发表后,万龙生先生即在同一刊物上发表题为《关于诗人朱湘身后事》的文章,对朱湘夫人刘霓君出家为尼的说法予以“正讹”。他依据的是朱湘生前友人赵景深1982所著《朱湘传略》,说:“此文对于朱湘遗孀刘霓君及其二子后来的情况有所交代。这是宝贵的第一手材料,从中无论如何看不出什么‘子女送人出家为尼’的影子。”

关于朱湘的子女朱小沅和朱小东,尤以朱小沅(朱海士)的遭遇结局最为凄惨不幸。朱湘挚友罗念生1982年著文说:

小沅后来到处流浪多(引者注:指闻一多)曾叫他到昆明去投考西南联大,可是小沅到达时,一多已被刺。小沅果然考上了西南联大,但是他母亲不让他学文学。他在云南大学经济系读过书.他后来因为历史问题,被送到煤矿劳教20年,已于1978年死于职业病—矽肺病。家里的人最近才得到有关单位的通知,说已于1979年5月为朱海士(小沅)平反。朱湘的孙子佑林患红斑性狼疮,种白血病,三年痛苦,已于本月18日去世,朱湘的女儿小东的情况也很艰苦…霓君已于1974年去世,丧葬维艰。

关于朱小东的近况,万龙生先生引用赵景深资料,说朱小东后来“嫁给陕西的一位共产党员刘文德”,由刘供养全家。小东因故截肢,到上海安假肢时,还在赵家住了一个多月。小东和刘文德生有一双子女名叫刘健林、刘健兰。此外,小沅的长子朱细林也由刘抚养。1959年12月,刘霓君还寄来过她抱着两个外孙照的照片。124此外,还有则载于2004年的《青年与社会》杂志关于朱小东的消息称:

(大约1990年)雅致饭店门口的大街上有一个60多岁的大妈在卖裤,她是现代诗人朱湘的女儿朱小东。朱小东有一条腿已经不在她给我们看她的假腿,是木头的。有一天,我们一帮诗人跟着她到家里去看朱湘年轻时的照片和书信。看过后,我们都认为她爸爸长得很帅。朱小东的脾气跟她爸一样。民院政治系的一个女生到饭店来勤工助学,把堂子里的垃圾扫了堆在她的摊子上,她大发雷霆,两个人吵了起来。

朱湘之后人,其孙辈或曾孙辈的情况似乎稍好些,毕竟时代不同了,其所处的社会环境也在进步变异。据柳无忌在长文《晨雾暗笼着长江——朱湘的遗著与遗孤》中说:

朱湘后代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小沅的长子朱细林与细林的男孩永湘(小沅在世时为他取的名字)身上……在艰苦的环境下,细林仍坚持自学,酷爱文学,喜读泰戈尔、雪菜、波特莱尔诸人的作品,有志继祖父为诗人。他曾用朱海士(朱小沅)口述,朱细林笔录的创作形式,撰写了7万字的《诗人朱湘之死》长文,其中3万字曾在香港的杂志分期登载(1984)。

最让人称奇的是,在关于朱湘家世及身后事的资料发掘和论争中,还一度出现过“朱湘未死”的传闻。朱湘生前好友徐霞村,有女名徐小玉,20世纪90年代曾著文谈其父与朱湘之间的逸事。徐小玉在《关于〈我所认识的朱湘)》中就透出“朱湘未死”的说法传闻:

朱(湘)投江的那艘“吉和”轮停船打捞多时,却没找到尸体,而朱湘又是个会游泳的人。父亲认为“一个会游泳的人岂能选择投水的自杀方式”呢?还有一场“奇遇”呢!父亲在文中是这样记叙的:1934年春夏之交,我到北平东安市场买东西,在要走出北门时,忽然对面走过来一个身穿汉装短衫的男子,一眼望去活像是朱湘。我虽然不信有鬼的存在,但这样一个和朱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出现却使我像触了电似地愣住了。待我清醒过来之后这个人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再也寻不见他的影子。过了几天我把这次“奇遇”告诉给刚刚回国不久的罗念生兄,他也说自己在东安市场也有过这么一次“奇遇”,他也同样没法解释。

徐霞村是“朱湘未死”说法的第一人,也许,他自己意识到这种说法过于唐突,于是自己又改口说,自己对“朱湘之死”,从感情上接受不了,不愿意相信挚友逝去,一个人往往觉得死者依然还在身边,这是“常有的事”。

然而,其女徐小玉自己似乎仍想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她说:

1990年,我突然收到一封朱湘之子朱小东从昆明寄来的信问我有关朱湘“死”之事。他说传闻朱湘当年投江后并未死,我是否知道这方面情况?

徐小玉女士这里将朱小东说成是“朱湘之子”,也给人以不足信的感觉,况无任

徐霞村关于“朱湘未死”的说法,曾度引起学界注意,但最后因难有实证,也仅仅是掀起一点波澜而不久即烟消云散

倒是朱湘生前好友罗念生说得好:“不死也死了,是诗人的体魄:死了也不死,是诗人的诗魂。”从这个意义上说,朱湘是不死的。朱湘其人其事,朱湘的作品,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朱湘诗说”,也开始成为学界重视与研究的一个课题。正如柳无忌先生后言:“朱湘在中国文坛上复活了!”这是可喜可贺的事。

补充: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柳无忌曾将罗念生、赵景深、朱小沅等人的回忆与调查做了番整理,写成长篇“文讯”《晨雾暗笼着长江—一朱湘的遗著与遗孤》,对朱湘作品出版和研究情况以及朱湘子孙后辈生活状况进行很详细的概括。该文连载于1989年4月26、27日的台湾《联合报副刊》,已经收入新近出版的《教授·学者·诗人:柳无忌》一书。

当时供职于上海北新书局的赵景深先生,既是朱湘作品的编辑,也是其很要好的朋友。那次朱湘被客轮茶房押着讨船票钱,就是赵景深解的围。他一听到朱湘去世的噩耗,即与妻子一起往朱湘夫人刘君所在的上海南京路胜家缝纫公司看望,并协助其料理了朱湘的若干后事。刘霓君悲伤欲绝地谈起近一两年的生活景况,额有凄绝处。还提到朱湘死前曾有托孤之言,后悔当时没很在意。赵景深先生即于1933年12月11日(朱湘投江后仅6天)写成《记朱湘》一文,发表在1934年1月号《现代》杂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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