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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诗人书简”: 留给后世的文坛佳话 - 茨维塔耶娃

时间:2020-10-18 18:49:34    来源:

1925年,茨维塔耶娃与丈夫埃夫伦来到法国,住在靠近海边的小城圣吉尔。正是在此期间,通过仍在莫斯科并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的帕斯捷尔纳克牵线介绍,茨维塔耶娃与旅居瑞士的著名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相识,3位诗人之间开始了一段难得的通信。同时,这种联系也发展为一段以茨维塔耶娃为中心的“三角之恋”。一度成为欧洲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至今仍是专家感兴趣的“热点

里尔克此时已是有国际声誉的欧洲大诗人,著有诗集《图像书》(1902)、《祈祷书》(1905)和著名的《杜伊诺哀歌》(1923)及组诗《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1923)等作品。他的诗富有哲理,意境深邃,情绪超然,且讲究韵律,音乐性强,对西方现代诗歌的发展起了开拓作用。里尔克的知名度及其诗作的艺术特色和创新,深为帕斯捷尔纳克和茨维塔耶娃所仰慕

3位著名诗人的相识及联系经过颇有传奇色彩,其通信缘起一封贺信。早年,年轻的里尔克十分向往俄罗斯文化,曾于1899年和1900年两次访问俄国。在俄罗斯游历期间,里尔克经人介绍认识了专为托尔斯泰作品画插图的画家列昂尼德·帕斯捷尔纳克,并通过画家的安排见到了托尔斯泰本人。这位为大文豪作品画插图的画家,正是帕斯捷尔纳克的父亲。1925年12月8日,老帕斯捷尔纳克从报上得知欧洲文化界正在隆重庆祝里尔克诞辰50周年,便给这位旧友发去一封贺信。信中除祝贺叙旧之外,还特意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子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说他这位已成为俄国知名诗人的儿子是里尔克“最热烈的崇拜者”。诗人里尔克并没有忘记25年前曾帮助自己认识托尔斯泰的这位老朋友,他于1926年3月14日复信列昂尼德·帕斯捷尔纳克,致谢之余,并盛赞了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才。父亲把里尔克的称赞转告了儿子,于是,当时尚属年轻的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便给里尔克写了第一封信,揭开了这段通信的序幕。

需要提及的是,这时的帕斯捷尔纳克虽已在当时的苏联诗坛小有名气,但远不如后来创作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时那样成熟其诗歌创作构思新颖,用词冷僻,遣句复杂,且多奇特的幻想与联想。但当时苏联文坛推崇的是马雅可夫斯基式的充满革命激情的诗作,由此,让帕斯捷尔纳克一度处于孤寂、迷惘中。正是父亲转告的里尔克对他的赞誉,让苦闷彷徨中的年轻诗人内心极为震撼,他决心振作起来,面对生活的挑战。

而茨维塔耶娃的情况和帕斯捷尔纳克稍有不同,此时,她除了早期出版的诗集《黄昏纪念册》外,已出版有诗集《魔灯》(1912),目前,正在写作《里程标》、《结局之诗》等作品。她的诗感情深沉,富有自身遭遇的悲剧性内涵,艺术形式上刻意求新,无论在音韵、节奏和意象、句法上都自成一体,别具风格。

她与里尔克通信,除了艺术交流外,主要是想通过与这大诗人的对话,对自己的创作之路以及艺术个性能得到某种程度的确认(来自知名诗人的)。

在流亡国外之前,茨维塔耶娃与帕斯捷尔纳克相识,,但交不深。流亡国外之后,两人一直保持着友谊,且经常通信,并成为难得的知已。正是帕斯捷尔纳克向里尔克介绍了茨维塔耶娃他在致里尔克的第一封信中,就专门提及并着力推荐获维塔耶娃请允许我再谈谈另一个原因,而且,这两个事件对我而言是此相关的,这要涉及一位女诗人,她热爱您的程度不下于我,与喜对您的爱亦无两样,她(无论是广义地还是狭义地理解)与我样,可视为您能动的、涵盖的诗歌传记中的一个部分

在得到有关您的消息的那一天,我通过这里的那种间接途径得到了一部长诗,长诗写得诚挚而真实,如今在苏联我们谁也无法那样写。这是那一天里的第二次震撼。这便是玛丽娜·茨维塔耶娃一个天生的大天才诗人,一个就其素质而言与代博尔德瓦一尔莫相近的天才。她现侨居巴黎。我希望,哦,看上帝份上,请原谅我的大胆和公然的缠扰,我希望,我斗胆希望她也能分享到我由于您而获得的那种快乐。我在设想,一本由您题签的书,比如说,一本我仅仅耳闻的《杜伊诺哀歌》,对于她来说将成为什么。对不起,请原谅我!

她叫玛丽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现住巴19区8号我为茨维塔耶娃所作的这一请求若蒙允诺,请允许我将其视为您的回复。这对我也将是一个征兆,说明我还可以继续给您写信我不敢希求直接的回复。

多少有些出乎帕斯捷尔纳克预料的是,里尔克立即履行了帕斯捷尔纳克的请求,给茨维塔耶娃寄去了书信和诗集。此时,里尔克正在瑞士坐落于日内瓦湖畔的泰里泰疗养院疗养。从1920年起,身体状况不佳的诗人,大部分时间在此疗养,直到逝世。在给茨维塔耶娃的信中,里尔克同时也附寄了给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封简短的信。

亲爱的女诗人

此刻,我接到了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封来信,这封充满欢欣和多种情感最强烈倾吐的来信,令我无比震撼。激动和感激他的来信在我身上所激起的一切一应当由我(从他的信中我是这样理解的)先至您,然后通过您作中介,再至他!随此信发出的两本书(我发表的近作),是为您而寄的,为您个人所有。在此之后,如采我还有余书,将再寄两册:需将它们转寄给鲍里斯·帕斯捷尔蚋克;但愿检查机关能放过它们。我因他那些对倾诉的话所具有的是深度而震,以子命天我无法说什,请把附信寄给您莫斯科的朋友权作一篇致辞。……在我去年在巴黎近8个月的通留期间,我重温了与几位阔别25年的俄国朋友的旧谊。可是为何—我在自问—为何我未能遇见您呢,玛丽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如今,在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来信之后我相信,一次相见也许会给我们两人带来最深刻的内在欢欣。我们能在何时补救一下这件事吗?

莱纳·马利亚·里尔克

茨维塔耶娃收到里尔克的来信和所寄赠书,自然是惊喜万分,且激动不已。她绝没想到像里尔克这样的大诗人会亲自给自己赠书与通信,而且用这种平易亲近的语调。惊喜之余,她当即给里尔克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其中不乏对诗人的仰慕和溢美之词菜纳·马利亚·里尔克

我有权这样称呼您吗?须知您就是诗的化身,应当明白,您姓名的本身就是一首诗。莱纳·马利亚一这名字听起来有教会味有孩童味,有骑士味。您的名字不能与当代押韵它,无论是来自过去还是来自未来,反正都是来自远方。您的名字有意让您选择了它(我们自己选择我们的名字,发生的一切永远只是后果)您的受洗是您之一切的序幕,为您施洗的神父确实不知道创造了什么

您不是我最喜爱的诗人(“最喜爱的”是又一个级),您是大自然的一个现象,这一现象不可能是我的,它也无法去爱,而只能用全部心身去感觉,您或是(还不是全部!)第五元素的化身:即诗本身,您或是(还不是全部)诗从中诞生的物,是大于您自身的物这里谈的不是作为人的里尔(人是我们注定要成为的1)动是作为精神的里尔克,他大于诗人,对于我来说他其实就叫做里尔克一一来自后天的里尔克于我来说他其实就您应当以我的目光打量您自己,当我看着您时,拥抱您自己一无限悠远,广间地抱,我目光的拥抱去拥在您之后,诗人还有什么事可做呢?可以超越一个大师(比如歌德),但要超越您,则意味着(也许意味着)去超越诗。诗人就是超越(本应当超越)生命的人您是未来诗人们的一道难以克服的课题。在您之后出现的诗人,应当是您。也就是说,您应当再次诞生。

这封长信,茨维塔耶娃实际上写了当时茨维塔耶娃正住在法国一座海滨城市,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两天,即年5月9亲。可是,她甚至怀着少女初恋一般的激情与渴望,迫不及待想结识里尔克,想与自己在心内一直崇拜仰慕的名诗人建立起一种超乎学生对老师、或者说超越文学后辈对前辈之间、更为亲近、更为纯真的关系。正如她在信中表白的:“您将一直把我当做一位俄罗斯女性接纳,我却将您当做一个纯人的(神的)现象来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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