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风情
文/马海庆
济深故居探幽
风景永远在路上！走过不少路，去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但是真正的风景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所有路上的所有路过才叫风景。喜欢坐车，火车汽车，无论多么拥挤多么遥远多么坎坷，都可视为是一道风景。崇尚文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书斋里做学问到大自然中长见识，都是学问。台湾诗人余光中，一生爱旅游，特别喜欢坐火车，他的散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饱含深情的表达了自己的火车情结。
己亥春节，跟随自家车，又一次走在了路上。春节是个传统节日，几十年来每逢春节都是在家里与家人团聚，从来没有走出过家门，而今年这个春节却体验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游。没想到久久盼望的春节游来的这么快，这么任性，简直还没有准备好计划好就走上旅途了。踏上两广大地，首先感觉到的是岭南这边偏暖的春气，当北方大地还是一派冰雪的时日，南方已经提前进入春天了，这里树木葱郁，花开烂漫，真是江山三千里，地气不一样啊。
感谢改革开放，让我们有机会来到南国。这几年，跑了不少广东的风景地，到广西还是第一次，两广地区人文历史厚重，想跑的地方实在太多。打开百度，优化路线，随心选定了目的地，首先是广西梧州，到李济深故居去。儿子已经把家移民深圳，我们这些年也像候鸟一样两地飞，躲避北方寒冬，追着春天的脚步，在祖国的大动脉交通线上来来去去。从深圳到广西梧州，四百多公里路程，自驾游也算轻松，大年初一早上七点出发，进入东莞，经虎门大桥，绕广州城区，过云浮，穿肇庆，跨东江西江，一路高速数次交汇。天气晴好，高速畅通，从路上车辆和高速服务区情况看，现在春节游正是方兴未艾，春节文化已经从传统的家人团聚融入到举家出游的现代动态生活方式中了。
进入广西地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广西欢迎你”的巨幅路标，对于旅人来说，接近目的地，心头必有一阵暖意流过。第一次踏上广西的土地，这是个有着桂林山水，有着阳朔的好地方啊！中午到达广西梧州市，在梧州中心城区吃年饭，时值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到处可见横幅标语。一些饭店歇业过节，但是较大规模的照常营业，前来吃年饭的人很多，或者都是一样的春节游客，也可能是当地人过年的习俗。
饭店爆满，好不容易停好了车，找到一个餐位，点了几道菜，都是广西特色的，对于吃惯了北方面食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次胃口的挑战。但各地有各地的特色，我们是一个多民族国家，饮食文化的多元化刷新着不一样的体验，甚至让人流连忘返。同样的鸡，被做成“纸包鸡”，同样的萝卜被做成“牛腩萝卜”，加上鸡蛋肠粉，米饭，还有砂锅里的那些“煲汤”类，品尝起来就有了一种新的享受，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味觉，让你食欲大增。本来是惧辣的，还有地域怯生，但是广西风味里的辣却叫你不敢碰也要碰，辣的痛苦，辣的痛快。
气温达到27度，北方的家同一时刻正是零下几度的天气，这里竟是穿了单衣还冒汗，除了温度原因，广西特色辣无疑助长了热能。忽然间，一种旅游感慨油然而生：走没有走过的路，看没有看过的景，吃没有吃过的饭，住没有住过的屋。也许，这就是旅游，这就是旅游的乐趣。
清晨，驱车驶向六祖故里国恩寺——云浮市新兴县那一片崇山峻岭中。六祖惠能（638——713），唐著名禅师，俗姓卢氏，原籍河北燕山人（涿州），生于岭南新州（今广东新兴县）。佛教禅宗祖师，得黄梅五祖弘忍禅师传授衣钵，继承东山法门，成为禅宗第六祖，世称禅宗六祖。后来，六祖为继承优良禅风，弘扬圣教，宣布以后不再下传衣钵，只传法印，以免禅界发生不必要的夺位纠葛，故六祖后不再有诸祖之称。六祖后，禅界出自六祖门下的得法弟子计有四十三人，其中最著名的有南岳怀让禅师和青原的行思禅师两位大德高贤，他们都忠实的继承了惠能禅师的高风亮节。
山区多雾，特别团雾频频，如果说李济深故居的路是弯，那么六祖故里的山路就是险了。无山不成寺，无寺不成禅，深山藏古寺，禅意深深，云深不知处。还有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僧也佛也禅也，尽在深山密林中。山深自养静，修仙出学问，著名的《坛经》即出自六祖行吟，六祖本不识字，但是静心修炼，集心性于大成，参圣禅于彻悟，真可谓智灯遍照，慧炬长明。
第一次见识盘山公路，照例是山连山，弯套弯，却又多了一个险。山路岂止十八弯？道窄路险雾大，山愈高，只觉得耳膜鼓胀，一下子听不清声音了，像是在半空中闻梦语。隐约可见路下面的山树，高压线，悬崖深不可测，道无路栏，打开雾灯，但听往来会车喇叭声声，坐在副驾驶，连看都不敢往山下看。但凭着执著信念，自信满满，心诚则灵，去六祖故里拜谒寻禅，谁不是怀着诚心为家庭为事业许个宏愿？因此，再难再险的路，也定会化险为夷平安顺达，有六祖禅师在上，天地佑我，何惧？
至目的地，雾散天清，阳光格外灿烂，车窗玻璃上显示30度高温，隆冬里岭南竟有夏的热烈。国恩寺藏在山中，深山养静，深山藏佛，但也藏湖，一方静湖明镜一样嵌在山中，真乃湖光山色，一片潭影照人心，无论诗词经佛，山寺自古多学问。宋佛印和尚（黄庭坚）曾与苏东坡一起泛舟赤壁，并有诗词传世。僧人惠崇亦与苏轼吟诗品画，南宋志南和尚的咏春诗词“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更是千古绝唱。但是，可以想象，出自山寺的诗词能流传下来的只是鲁殿灵光，更多的学问恐怕都永远藏在了深山，或在时间中湮灭了。一百多年前，敦煌石窟的发现，我们才知道了唐朝的文化繁荣，知道了唐朝诗歌绘画的超乎寻常。
拾级而上，进入国恩寺，满山绿树红花，春风拂面，微汗沾衣欲湿。一枝枝桃花绽放，正是山寺桃花始盛开呢，正门一棵大榕树，庞大的树冠浓荫遮日，枝丫上挂满了许愿的红签袋，阿弥陀佛，一个袋子一颗心！寺中提供免费香火，八方游客慕名而来，寺院人气香火常年保持旺盛态势，善男信女无不以虔敬之心拜谒六祖。中国寺庙无数，但是以国字开头命名的却只有六祖故里国恩寺，大唐盛年，武则天曾亲赐匾额于此，可见六祖禅师在盛唐时期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
国恩寺供有六祖慧能禅师的舍利，其真身供奉在广东韶关南华寺，历1300多年，六祖身容依旧，圣体不腐。个中渊源或理化物能，神定灵显，佛法无边超度生死等等，至今亦无法解释。慧能禅师在南华寺传法37年，集大成于《坛经》，晚年归隐故里，圆寂于国恩寺山中。据说六祖的归隐与圆寂均在他掐算的时间点中，提前竟能参破个中天机，让人不得不再次惊叹佛法无边。六祖本不识字，但禅的最高境界在于悟，修身养性，参悟禅宗，最后至无人能够超越之境，可谓万世景仰善莫大焉了。
国恩寺后院山中一棵古荔枝树，据说是六祖亲手栽，树身多处枯萎，但枯处又生新芽。古荔虽八面撑木，但荫浓遮日，每年照例收获荔枝几百斤，所收荔枝几成圣果，招人竞相品尝，千年生生不息，似与六祖圣灵同在。自唐至宋代以来的历朝皇帝中，多有褒奖六祖佛学成就的，而今亦不乏归国华侨或国际友人之参拜，寺中捐赠记载可资查阅，广东亦因此成为世界佛教文化之圣地。
据说五祖弘忍禅师在位时，要寺中众僧俱吟一首诗（佛教称偈），谁的诗禅境高深就把衣钵传给谁。于是，惠能即吟：“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禅意之深绝非三五句解释就能够说得清。禅宗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只能从字面上稍作感悟，禅者身似菩提，心若明镜，世间万事万物皆大虚空，放下物欲万念，擦亮心灵窗口，勿使心镜蒙了尘埃，当在各自的参悟中了。
由是，五祖传衣钵与惠能，惠能遂得禅位，为避争夺之风波，弘忍大师即嘱惠能当夜离开。为逃避追杀，惠能禅师一路历尽艰辛，风餐露宿，隐身匿名长达十五年之久，最后至广东韶关南华寺，在那里传法三十七年，留下盛名。据说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攻下广州，曾在南华寺大行杀戮，他们不相信惠能禅师的圣体神奇，便向其尸身剖开一处，发现内脏依然完好，才相信佛法无边，于是速将遗体重新置好，顶礼膜拜而后退出。时隔1300多年，惠能尸身未有任何防腐处理，至今依然完好安放在广东韶关南华寺，此不能不是一大奇迹。
开平碉楼拾遗
开平市属广东江门，与云浮东南接壤，驱车七八十公里便到达开平市赤坎镇，这里是碉楼村落建筑比较集中的地方。开平碉楼是中国乡土建筑的特殊类型，是一种集防卫、居住以及中西建筑艺术于一体的多层塔楼式建筑。作为中国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2001年开平碉楼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7年被联合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也是广东省第一处世界文化遗产。
开平大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碉楼1800多座，堪称世界最美村落。碉楼墙体坚固，用以防匪防盗防火，墙上有射击孔，一座座欧式古典建筑的碉楼与中国南方农村的土楼交错一起，很有乡间特色。碉楼虽然只有一百多年历史，但是它见证了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人民特别归侨不屈不挠抗击内忧外患的沧桑历史。每一座碉楼的背后都有一段心酸往事，开平碉楼是中国华侨文化的见证，它凝结了归国华侨的心酸和泪水。
十九世纪中叶以后，随着美、加、澳等国铁路、矿产相继大开发，急需大批劳动力，于是开平众多流离失所的农民纷纷出国做苦力。但是根据外国侨民政策，这些人不得带也不能移民家眷，日久，他们自然生出叶落归根的感觉。加上一些人在国外有了积蓄，便更有衣锦还乡的冲动，于是他们不远万里回到阔别的祖国，在家乡争相置地建房，娶妻成家，其间亦不乏张扬实力者。叵耐，树大招风，本来就贫穷而不安宁的开平乡村一时间盗贼猖獗，群匪群盗蜂拥而起。
归侨自然成了盗匪们重点出击的目标。有记载的民国十一年冬天，是夜，数百土匪洗劫在开平中学就读的富家子弟，很多是华侨子弟，连校长都被掳走了，然后就是交钱赎人。众匪劫持人质后，经过赤坎镇一村庄时，被该村碉楼上值夜的更夫发现，遂拉响警报，全村立即响应。他们持国外买来的枪械，探照灯等，凭借碉楼优势截击众匪，成功营救了被劫人员。此事轰动，海外归侨愈发觉得碉楼防范作用之大，于是大家奔走相告，在外节衣缩食，随后集资还乡建碉楼，保卫家乡，所谓“无碉楼不成村”便也成了开平碉楼建造的原动力。
一些碉楼的屋顶上刻有建筑时间，虽经百年风雨剥蚀，白色楼房已是锈迹斑斑，但是楼窗，门楣、枪眼依然醒目，似乎依旧在讲述着昨天那些心酸往事。这些碉楼当年耗资巨大，1925年建成的“天禄楼”，据说耗资一万二千多个银元，因此，碉楼建筑成了当时人们攀比显富的象征，以彰显个人财富及社会地位。开平碉楼全胜时曾达两三千座，据资料载，开平最早的一处碉楼建于明朝嘉靖年间，为关氏家族所建。二战后，随着侨汇的减少和中断，碉楼建筑逐渐式微，并走向衰落，最后一座碉楼落成于1948年。
碉楼是中国近现代华侨文化智慧的结晶，是中国南方农村特色建筑的代表性杰作，是世界最美村落之一。正如世界遗产大会给予开平碉楼的评价：“能为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至少是特殊的见证。”开平碉楼建于危难之时，颓于世界动荡之中，曾发挥过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今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成为中西合璧的建筑奇迹，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其意义是深远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的都是文化或学问积累，对于不太恒久的人生来说，可能的话常常走出家门，到大自然中去乐山乐水，也是难得之幸。读书知理，走路知物，两者统一，格物致知，何乐不为？走出去，风景在路上，感受各地风土人情，风物长宜放眼量，走没有走过的路，看没有看过的景，吃没有吃过的饭！远至异邦，近而他乡，无论城市乡村，山川日月，长河落日或大漠孤烟，所到之处皆有惊喜，何乐不为？生命也许波澜不惊，也许斑斓多彩处处风景，任性走，简单行，幸福在于简约，于简约中捕捉一次又一次的小确幸，幸福便也被简约轻松缔造了。
能走亦走，纵时光不老，也岁月有限，风景在路上，风景在家门外，风景永远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被定义或未定义的路上！重复和司空见惯已不算风景，走万里路吧，外面的山水人文风物，外面的路，外面的世界，天乾地坤才叫风景啊！祖国幅员辽阔，江山壮美，人文毓秀，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风飘飘，舟摇摇，白云绕，朋友，跟着诗人的脚步，让我们去走万里路……
作者简介:马海庆，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人，南阳市文联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