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无战事
专栏作者：Elio.H
专 栏：务实笔记
阅读字数：2283字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即使没有完整看过托尔斯泰，我也不认同《安娜·卡列宁娜》这句耳熟能详的开场白——尤其在阅历丰富之后。若是改成“不幸的人都是相似的，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也许更符合实际。
01
父母不睦已有多年了。
从最初的敌视，到互相诋毁，再到如今的老死不相往来。我也夹在其中，抽身不得。因为不得不面临选边站队。尽管声明过几次中立的立场，但身处其中岂能真正置之度外？
在每个辗转难寐的夜晚，我都在思考：爱情、婚姻的本质是什么？婚姻制度真的有必要存在吗？然而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次疫情给了所有人更长时间呆在家里的机会，也给了我一个更加深入思考的窗口。当下国内疫情大为好转，体现在社交媒体上，就是“出轨、群p、渣男”等关键词霸占着热搜，吃瓜群众应接不暇，一次次明星丑闻刷新着认知。客观来看，这不过是明星的放大效应，难道普通人就没有这些丑事或八卦么？近些年来，离婚率的居高不下，我想便是最好的明证。
4月初的时候，一则新闻触动了我：“抗战老兵，畅销书《平如美棠》的作者饶平如因病去世，享年99岁。”回想起当年第一眼看到这本书我就爱不释手，在后来的阅读中逐渐感受到老人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亡妻的无限怀恋，也十分羡慕他们相濡以沫六十年的动人爱情。只是这样的爱情太过于稀有，大概正是因为稀有才珍贵，才让人心生向往吧。
02
前些日子，父亲和我自驾去了一趟省城。在路上，尽管关着窗，噪音还是不绝于耳，父亲解释这是汽车老化的缘故。细数起来，这辆车服役已十年有余，按时间来算，也该到淘汰的时候了。于是我提议共同出资，配合贷款，咬牙换一辆新车。可无论我怎么劝说，他也坚持己见，不愿意换，理由是在我成家立业前，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不合适，也没必要。拗不过他，这件事暂被搁置。
此行的目的，被我描述成让他体验一次那家以高水平的服务而闻名的连锁火锅店，感受做上帝的感觉。当然，我也打了其他小算盘。吃完饭，我带他去了提前计划好的商场，直奔剃须刀专柜，不知是因为看到了高得离谱的价格标签，还是什么原因，他一口咬定电动的不如手动的刮得干净，所以就此作罢。之后在服装店和鞋店，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就范，同意给他买两件衣服和一双鞋。
归途中，他回忆起当年在省城读书的日子，因为家境困难，连温饱都成问题，最令他难以忘怀的便是上课时饿得眼冒金星，心里想的全是食堂里的白面馒头，都没心思听课。
回到家，我忍不住跟友人分享一日的经历，不自谦地称自己为“大孝子”，还不禁感慨，成长真是一瞬间的事。他为我竖起了大拇指。想想还是有点成就感，很温暖。我们顺势聊起父母的健康状况，我为父亲日渐枯槁状况频出的身体担忧，听到他说起自己母亲身体除了有高血压的风险之外目前尚佳，又转而有些羡慕了。
过了些天，我在网上购买的手动剃须刀到货了，便迫不及待交予他，催促他试试。
“多少钱？”他小心地摆弄着，装作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不贵，你用就完事了”，我岔开话，帮他装上刀头，“你也别太俭省，一个刀头用个三四个月就该换了，不然刀片也不快了。”
待他剃完，胡茬肉眼可见地变短了，余下的青黑是经年累月使用劣质刀片所留的痕迹。他满意地摸了摸脸，看着精致的刀架，“这都够我用一辈子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哭还是笑。
03
中年危机加上每况愈下的身体机能，给了骗子们可乘之机。这次回家，饭桌上有一半的面积堆放着母亲不知从何途径购买的各地“特产”，它们的共同点是，都打开了包装，但都仅仅是打开了包装。父亲也有过在某“理疗机构”体验火疗的经历，还被忽悠购买了“具有特殊功效”的鞋垫。当然，这都是在该企业被查实传销经媒体曝光后才后知后觉的。
针对这些现象，坊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只要让长辈开心就好，至于钱，打水漂就打水漂吧。”要只是淀粉做的安慰剂还好，但若不仅谋财还害命，那真是得不偿失，悔之晚矣。所以晚辈有义务有责任教会他们辨别优劣，提高警惕。换个角度想，我们何尝没有经历过这个过程？一开始接触网购的时候，不也一样走过弯路？也许这便是一种循环：年幼时他们教我们牙牙学语，捉筷用勺，成年后角色互换。说不上算不算是孝顺，可是超越一切的爱，虽迟但到。
智能设备的学习成本外化了代沟，并有愈演愈烈之势。疫情期间，在收到单位通知要求提交某电子版文件时，母亲又来问我如何操作。潜意识里本想不耐烦地数落她“连这都不会”，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直到我看到满手机的流氓垃圾软件，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拉了一把椅子，手把手教她如何操作，然后对那些“手机卫士”痛下杀手。又忍不住埋怨她，为什么同一个短视频App要装三个版本？处理完我又再三叮嘱，不要看到按钮就点击，她笑着说我哪知道这些，不过手机的确没那么卡了——像极了当年一吃到什么爱吃的就顾不上其他的我。
这次疫情，因为父母的工作都属于关键的岗位，所以比平时都要忙碌许多。每天都要看他们与潜在的死亡威胁擦肩而过，我慢慢明白，其实父母的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女始终是子女。
曾经想努力抽身，如今想努力寻找最优解。
生活已经如此不易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点呢？
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注定要遭受苦难，别无选择，也绝无例外。
所以要卸下不必要的负重，多做减法：务实一点，放下执念，与过去和解，与自己和解。所谓的条条框框，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多个维度、换个角度看问题，大不一样。想通这些，晚上与友人出门散步，就连平日里喧闹的广场舞，此时也不再那么令人可憎了。
写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已经升起的一弯新月，再低头盯着新买桌垫上那条蓝色的巨龙，它盘曲着身体穿梭于云雾间，利爪托着的黄色铭牌上是四个醒目的黑字：好事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