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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叶‖祖父和父亲最后的日子

时间:2020-10-18 19:02:24    来源:
生老病死,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概莫能外。祖父活了83岁,父亲活了84岁,俱得善终。然而,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境遇却大不相同。
 
祖父去世那年,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后期,我正好从外地调回了烟台,家里捎信说祖父病重,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希望我回家最后看一眼祖父。于是我放下手头工作,急急忙忙赶回了老家龙口。看到祖父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心里也隐隐作痛。
 
祖父是农村里的瓦匠,算是个小手艺人吧,他与泥水打了一辈子交道,到了晚年,不能干体力活了,他就在县城集市上摆了个旧货摊,专卖家用铜铁小器件等七零八碎的东西,一直到身体不能动了才收了摊子。
 
祖父可以说劳苦了一辈子。对我们这些孙辈们也是和蔼可亲,关怀备至。我们小时候都受过他的恩惠,到了祖父家总能淘到点好吃的东西。
 
在最后的日子里,不管祖父的病能不能治,我想还是应该听听医院专家的意见,于是我通过熟人找来了当时黄县最富盛名的老专家傅善杰先生。
 
我领着傅先生直奔我们村里。祖父见到我,精神为之一振,好像见到了救星:“美儿回来了!”(美儿是我的小名)我说:“爷爷,我给你请来了咱黄县最有名的专家给你看看!”傅先生给祖父认真地做了诊断,然后把我们一家人约到一边说:“老人得的是尿毒症,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了,我开点止疼的药,缓解一下老人的痛苦。该准备的后事抓紧准备吧!”
 
父亲和叔叔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唯有等待了。于是全家人开始准备祖父的后事。半个月后祖父安详地闭上眼睛,离开了我们。祖父因尿毒症而去世,享年83岁。
 
在最后的日子里,祖父和家人在一起,没有被折腾,没有受苦。家里也没有付出金钱。所谓喜丧,大概不过如此吧!在此,我想我要感谢傅善杰大夫,他把祖父的真实病情告诉了我们,使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使祖父少受了许多苦,家里也节省了不少开支。
 
几十年的光阴很快过去了,今年,在父亲84岁的关口,我们又面临着生死的重大选择。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父亲有着严重的冠心病,曾经两次住院。2014年住院后,医生告知:好好养着吧,不要感冒,不要摔倒,或许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想不到至今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时间。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可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还干了五六年的生产小队长。他干队长的那几年,公分值在全村四个小队中是最高的。父亲一辈子勤俭节约,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从来不到饭店吃饭,衣服也是几十年不买一件。穿的衣服好多是我们淘汰下来的。父亲干了一辈子体力活,只是这几年病重才不怎么干重活了,但还是干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儿。
 
今年三月份的一天,父亲到楼下的储藏室整理杂物,不慎摔倒,引发心肌梗死,身体不能动弹了,于是大声呼救,恰好被回家的妹妹、妹夫听到,于是急打120叫来了救护车。
 
医生们把父亲拉到了南山的齐鲁医院,紧接着就开始了紧急抢救。
 
得到消息后,我急忙从烟台赶了回来。
 
其时,父亲还在抢救中,我们便在手术室外等待。这期间,有医生出来告知我们说父亲情况很不好,要做好准备。我心里明白,可能是父亲的大限到了。
 
不一会儿,医生又出来说,父亲身体状况好转了,让我们进去看看。我和妹夫进到手术间里,隔着玻璃远远看到父亲在手术台上,两个医生在忙碌着。接待我们的医生给我们看了电脑上呈现的心血管图像,并不断地说着抢救的艰难,我对医生护士们的辛苦付出表示了感谢。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出来问,心血管虽然通开了,但堵塞点最好装个支架,问我们装还是不装?作为人子,怎能不顾及父亲的死活?我说:“装吧。”医生又问:“是装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我说:“就装国产的吧!”然后又是一阵等待。太阳西斜的时候,手术终于完成了,医生让我们帮忙推着父亲到住院病房。到这时我才近距离看清父亲,他闭着眼睛,身上插满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任由着人们摆布。
 
到了病房安置好以后,我和妹妹商量回家拿点洗漱用品,准备长时间陪护父亲住院。这时,医生开始给我们交代住院照顾病人事项。
 
父亲可能是浑身难受,开始动起来了。医生让我们赶快按住,别把身上的管子挣脱掉了,于是我用力按住父亲。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负责的医生又建议还是住重症监护室吧。于是我们又推着父亲穿走廊、坐电梯来到另一座楼的四楼重症监护室。
 
在重症监护室,完全由护士监护,亲属可以在规定时间看望病人。于是我们只有每天上午看看父亲。期间母亲和叔叔等近亲也来看过父亲。
 
我们当然最关心的是父亲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可能。重症监护室的负责人今天告诉我们父亲的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于是我心里升起了希望。到了明天又说危险了,要做好准备,我们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我们的情绪总是在纠结中起起落落,而父亲总是闭着眼睛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的身体还一直是温热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的账单都超过一万多元,而父亲病情的真实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凭重症监护室负责人的一会好、一会儿不好的说辞来判断,心里实在没底。
 
于是我找到在乡镇卫生院当院长的朋友咨询,看看能不能转院。这位院长朋友建议还是转到人民医院吧,我同意后,他帮着联系了人民医院有关科室的负责人。
 
正当我走在返回南山齐鲁医院的路上时,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电话,说父亲的病情又非常严重,刚刚发生了风险,差一点就过去了,经过紧急抢救,才转危为安。
 
我心里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哪也不去了,赶快拉着父亲回家吧!于是我赶到医院对护士说:“我们出院回家!”那位护士倒挺痛快,说:“好,那赶快去结账吧!”
 
父亲来到医院一共六天时间,花费九万零二百一十三元。
 
当父亲回到家里拔下各种管子时,身子一点一点变凉了,给他净过面,擦洗身子,穿上寿衣后,父亲身体尚温。我灵机一动做出出院的决定看来无比正确。
 
父亲从来到医院,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开始任人摆布。在六天的时间里,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看家人一眼,没有与家人交流一句。父亲因心梗抢救无效去世,享年84岁。
 
医院和儿女们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可以说皆大欢喜吧!
 
 
 
作者简介
 
万叶,本名万富友。龙口人,59岁,大学本科。现供职于烟台电视台,系高级记者。业余坚持创作,以报告文学见长。发表作品近百万字。出版有报告文学选集《半岛人物》,传记文学《金耀光——走过战火硝烟的消毒专家》。另有数量不等的散文、诗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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