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迪[美国]
你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那是比草原还要绿的颜色。你拎着奶桶,走向牛群,像马儿走向清澈的湖泊。
真的,我知道你喜欢唱歌。歌声像奶茶一样离不开你,离不开草原的人。当我静静在你旁边坐下,太阳开始向草原的另一边落去,被山峦与草原切割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飘动的红色。那时,我坐在被牛群遮挡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你用双手熟练地挤摩奶牛。白色的奶水带着响声流溅到桶里,我又一次听到了使我整个身心迷醉的歌声,又一次,我沿着清澈的河流走向故乡!你的名字叫娜仁措,用汉语来说叫“太阳花",在高楼错落的城市,在人迹拥挤的京都,这是一个多么纯净、动听的名字啊!
呀,真的。你看白色的奶水溅到绿色的挤奶服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奇妙的图案。我又回到童年。老奶奶坐在吱嘎乱响的竹椅上,坐在黄昏在屋门前投下的影子里,我站在一颗茂密的树下往河里扔石头。水纹神奇地向四面扩散,在我白净的头脑里留下美妙的图型。你看,你金色的耳环随着牛群的叫声,在夕阳中一闪一闪。我静静坐在你的旁边,一只小牛犊向我走近,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我。不要拒绝我,这草原,这落日,这黄昏,以及你,穿着绿色挤奶服的姑娘。让我在这里宁静地坐着,把整个身心都交给你们。让我在你轻轻的歌声中,把往昔的一切记忆都赶往那个清澈的湖泊,犹如片片雪白的羊群在草地上游荡!
不要拒绝我呀!
大概很久了,我从另一个地方归来。归来,仍旧坐在你的旁边,看着你挤牛奶。你的双手熟练地搓动,白色的奶水流溅到桶里,我翻动面前黄昏的纸页,我在读一个永恒而奇妙的神话。
你站起来,默默地,哼一支歌儿。你腼腆地一笑,拎着奶桶向蒙古包走去。黄昏把草原最富丽的颜色投射到你身上,组成一个美妙的图案。你金色的耳环在夕阳下一闪一闪……
而我,长久地,静静地坐在牛群的环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