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赵丁锐,在校学生,爱好诗歌与散文创作,竭力尝试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糅合,追求一种自然,纯净的美.
德意志凛冽的寒风向我袭来,落日下莱茵河蓝色的宁静之中泛起黄而白的水波,头顶暗蓝色的天空笼罩在河畔暗淡而温暖的金色光芒之上,我的神思同那缓缓前进的小木船一齐随风飘扬。
飞机还在德国上空颤动着发动机时,我已经瞪大了眼睛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搜寻莱茵的踪迹。莱茵河,一条溶解了无尽艺术与思想的浪漫大河。她宁静幽深而又川流不息,我一刻不停地幻想着,回忆着我梦中的莱茵。
当飞机上的同学们正为即将到来的吃喝玩乐而欣喜若狂时,我沉思着的灵魂一遍遍孤自低吟着:“河,莱茵,江声浩荡……钟声复起,天已黎明……”
初到德国数日,虽时有接触新鲜事物的喜悦之情,但如今回忆来却都平淡无奇。而从第三天夜里开始,德意志才向我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将她最为柔情的一面向我袒露
这一天,我寄宿在法比昂的家中。在结束一天稍显匮乏的行程以后,法比昂的父亲开车接我回家。我满怀好奇的欣喜之情急切地向为欢迎我而敞开的木门内望去。
一道明丽的光线和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水味向我袭来。迎接我的是浓密的眉毛下方一对深邃而灵动的蓝色眼睛。这蓝眼睛便是法比昂,他领着我步入房内,自书柜上取下一本浮士德赠与我,我也急忙从书包内拿出一本郭沫若诗集回赠之
法比昂于是坐在家中一台颇有年代感的钢琴前坐了下来,他挺直健壮的腰板开始拨弄琴键。我看着他陶醉着的温柔神情,看着他灵活而纤细的手指,不由得为之赞叹。待法比昂的深思从琴键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时,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你弹的德彪西太好听了!”
“这是德彪西的月光,谢谢你”如此,琴声便划破了屋内稍显尴尬的寂静,音乐的力量构筑起黄皮肤与白皮肤沟通的桥梁。我们于是商量着一齐坐到钢琴前,协奏一曲蓝色多瑙河。在明丽轻快的曲调之中,我能想象扬子江同莱茵合流的情景,一个个音符灌注到我的体内如同黎明滋润几身。
如此,我体内流淌了新的血液,一首钢琴曲,令我同法比昂互相诉说着久已压抑于内心的思绪,一种无以言状的力量将我与法比昂的灵魂连结在一起。无言之中,我们似结成了高山流水般的情谊。
“我们家离莱茵河有多少距离?”傍晚时分我喜出望外地欣赏窗外暗蓝色天空时问法比昂。
“莱茵河就在你的眼前”一个故作深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内心一颤,定睛一看。哦是的!莱茵河就在我的面前,在这如同深海般蔚蓝的,闻所未闻的天空之下,一汪更更清澈更婀娜的水流正默不作声地顺着德意志的微风静静地流淌着。水流轻轻地抚摸着岸边米黄色与深黑色交织的石头,莱茵正向我低语着:“河,莱茵,江声浩荡…….”
我曾一度天真地以为,诗歌与音乐能抒发人世间的一切情感,能描绘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直至此时我目睹了莱茵的芳容。夜晚的德意志,风声,江声,鸟啼声;寂静的慕尼黑,暗蓝色,银白色,金黄色。我再不相信有人能将莱茵的万种风情记录下来,她只存在于人们最真实的眼睛当中,连同此刻在晚风轻拂中我的所写,都不过是对莱茵美景的拙劣模仿。
我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我拉着法比昂到河畔去欣赏美景。温柔的晚风轻抚傍晚时人的面庞,远处夕阳娇羞地发出点点淡淡金光。法比昂的黄色长发随风飘动,显得意气风发,我凭借他嘴角一抹舒适的笑意,猜想法比昂内心定是心旷神怡。
而我,我内心狂喜着,伴随着月光的曲调狂喜着。刚才的琴声人在我的耳边萦绕,回响。那一刻,梦境与现实重逢。莱茵,她微微飘拂的衣裙,正款起我的澎湃心潮,无尽的浪漫与智慧在那一刻向我显圣。
法比昂和我在这里流连,印象中那天夜里我们与莱茵共诉衷肠,彻夜沉浸在这份静谧安详之中。
“很美,不是吗?
法比昂这么问我。
“这里有人类所渴望的一切啊”我竭力压抑住自己内心无尽的欢欣,强作震静地回答道。除此之外,我们似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无意去找别的乐子,然而谁也不感到尴尬,至少我是如此觉得。因为这里藏着人类所需要,所渴望的一切,一切快乐与忧伤,一切思想的光芒都溶解在其中静静流淌着。
我实在无法想象,她所哺育的人们,为何还曾发动战争,至少莱茵已洗去了我内心的一切杂念。当我肆意地接受着莱茵的抚慰之时,我依稀能够看到马克思与恩格斯在河畔一起探讨社会主义理论;我看到贝多芬在独属于他一人的,最宁静最宁静的世界中,酝酿着讴歌欢乐的新乐章;我看到歌德,我看到尼采,看到古今无数伟大思想家也曾漫步于莱茵河畔,莱茵河孕育了他们,而今也在滋养着我和法比昂。
是谁说知音难觅?一夜间亿万万个知音与我在莱茵河畔汇集。
这条曾在马克思,曾在歌德面前流过的深不可测的河流如今流到我的面前了,我无忧无虑的欣喜之中闪过一丝惶恐。我抬眼向空中望去,暗淡的夜色中闪烁的星星,便是尼采,便是贝多芬一行人所留下的足迹。那一刻,莱茵为我点明了一条道路,她无言地向我低语:“钟声复起,天已黎明”
在后来的行程里,同学们参观了布拉格皇宫,慕尼黑皇家啤酒馆,柏林墙和德意志角。这所有的一切同莱茵比起来在与莱茵合流了的我看来都已索然无味。
或许兴致高涨的同学们曾暗自窃想:“这真是一个无趣的可悲之人啊”这没有关系,因为我已在莱茵身上得到了我所渴望的一切东西,于是我便在至为静谧的环境之中狂喜,我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
河,莱茵,江声浩荡……钟声复起,天已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