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过完了,一场大雨似乎是要给人收心。总之,此时,坐在家里的我,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哪里也不想去了。
不过,要说这样的小长假是真适合出去玩一下的,自己开车,最好一两个小时可以到的地方。
好久没有自驾游了,上一次是去年的夏天。
今天的公众号文,就写上次出行发生的事。
当时是暑假,久没出行的我,豪气万丈地说,不如开车去长沙吧。
其实后来知道,坐高铁过去还不要两个小时。而我开车过去时,在某路段遇到大堵车,结果竟然用了六个小时。
不过,自己开车的好处就是比较自在随意。我记得当我们去岳麓书院时,当时把车停在了湖南大学的一幢老的教学楼前面,与岳麓书院几乎只有一墙之隔。而后,为了找到一家正宗的毛氏红烧肉而开着车跑到了长沙西郊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最后还是去了江东的某个店。
而去橘子洲头则完全是一个惊喜,我们在从江东返回江西的酒店,正在过桥时,女儿发现路标指示前往橘子洲头的匝道,大声地告诉我,我就果断地顺着匝道下去,于是有了一次累并且快乐的夜游。
事情发生在我们去美食天堂坡子街时,当时料想到路线不熟而且可能停车难,于是没有开车,坐的公交。
果然,在9点多钟返回酒店的时候,遇到大拥堵,等了好半天才来一辆车,好不容易挤上车,车厢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然后,我的脚被人踩了。
那个疼啊,用钻心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一把年纪的人,忍功还是相当可以的,但当时真的是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踩我的是一个年轻姑娘,一米六,微胖。她穿的高跟鞋,细长的高跟踩上我的右脚大拇指时,她全身的重量也都在这只脚上。
我叫出声来,你踩着我了!
对不起,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那是很无心的一句对不起而已。
我当时疼得已近休克,全身的血都流到右脚又在那里滞住,火辣辣地疼,钻心地疼。再看她那个样子,说真话,我恨不得回踩她一脚,让她知道我当时忍受了怎么样的痛苦。但真要那样做了,旁人看我,一定觉得我是得理不饶人的没素质的人。更何况,我没有她那样的至少五厘米的细高跟。
那一路我都忍着痛,回到酒店第一件事是检查脚,右脚大拇指的指甲下有紫色的淤血,大小如蚕豆。如果不是有厚厚的指甲保护着,我的大拇指也许会被那只高跟洞穿。
这件事成为长沙三日游中最不愉快的记忆,好在毛氏红烧肉的美味、橘子洲头的美丽夜景以及岳麓书院的幽雅,让我忘记了这件事。
但是,随后的几个月,只要我洗脚,就看到那块紫色的淤血,它们一直在那里,不消失,甚至颜色都没有变淡,指甲也变得凸凹不平。我虽然有些担心会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好在它们只是丑陋,不痛不痒,我就与它和平共处,让它就这样吧。
我在心里祈祷,但愿再过几个月,那些淤血能够被自然地吸收或排解掉,新的指甲会长出来,代替那些厚得畸形的指甲。
但,并没有如我所愿。
指甲越来越厚,淤血仍然在里面,像琥珀里的虫。
有一天,有朋友请我去足疗,我把我脚指所受的伤讲给足疗师傅听,她看过之后,说你要小心点啊,弄不好会得灰指甲。
灰指甲是真菌感染,我这个是被人踩的。应该不会吧。
但是,指甲明显地是畸形的。足疗师傅说,你可以让我们这的修脚师傅帮你修一下。
好吧,就请修脚师傅过来吧。
那个师傅看了我的指甲,说,你这情况有点严重,里面被踩伤的地方停止生长了,淤血散不了,旧的指甲不能再长出来,那么新长出的指甲只能在原来好的那一截长,所以越堆越厚,这就像树被砍伤后伤口的地方会长结疤一样。我先帮你修一下吧。
他很细心地帮我一点点地修剪,慢慢地,接近了淤血的部位,他更加小心。最后,把所有的淤血都剔除了,再把厚厚的指甲削薄一些。
弄好后,他说,你这个指头最好再修两次才能恢复正常。
我很感谢他。
但同时,我会想起事情的起因,在长沙的某路公交车上无辜被踩的那一脚。
那个姑娘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她也许早忘记了自己某一天曾经在一辆拥挤的公交车上踩过别人一脚。就算她记得,她也许会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道歉了。
对于她,真的是无关痛痒。
可是对于我,右脚上的指甲至今畸厚,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这让我想起所谓的无心之错这件事,在承受到后果的那个人眼里,这是最可恨的,因为比起故意为之,你连怪罪于他好像也是你的错似的。
写到这里,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听到的一个故事。
我跟那个人素不相识,只是当他听说我在一家心理刊物当编辑,就给我讲了一个埋藏他心底多年的故事。
当时没有管道煤气,家家用的是坛子气,长期使用的液化气坛子到后来就存有一定的残渣剩液,影响再次去灌气的质量。那一天,他准备去液化气站灌气,走之前,他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把煤气罐里的剩液残渣倒到了下水道里,然后就出门了。
等他回来时得知就在他走后不久,楼上的老人在上厕所时,出于习惯划了一根火柴准备抽烟,没想到一团火焰燃烧起来,老人吓得当场倒在地上。
那人说,是我倒的液化气挥发,通过下水道到了楼上,遇到明火燃烧。好在量不大,老人没被烧得怎么样,但是却吓坏了,在医院住了几天才回家。
他说,这些年过去了,我一直对那个老人心有歉意,但是又不敢当面对人家讲。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搬离那个小区。
他问我,我应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想要自己良心上好过,你就做一点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嘛。肯定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是不是?
那人没有说话,也许他在想怎么做,也许他仍然没有勇气去做。
当我听那个人讲故事时,我是一个旁观者。当我抱着我的右脚观察我的大拇指的时候,我是那个被伤害了的人。
因为感同身受,我在想那个当年被吓晕了的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有烧伤没有?会不会引发心脏病?当时住院花了多少钱?身心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个人还在不在人世?
都是未知。
我甚至会想,在我自己的生活中,是不是也曾经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说错了话,从而伤害了某个人。或者是做错了事,从而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后果。
我想一定是有的,只是我不知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不妨在某个静默的时刻,对着空气说三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总有一句会抵达那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