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英,男,1949年6月出生,浙江宁波人
人生在世 (组章)
异乡路
忙得足音酸胀,肚腹嘶鸣,这才觅了把椅子疲惫坐下。
旋转的霓虹灯眨着媚眼,城市的夜生活张开千姿百态的怀抱。但对你而言,此刻的愿景朴素而实在:一碗热汤面足矣。
北风敲打窗棂,冬天的冷锋直透指尖。一片“吸溜”声中,矜持和潇洒远遁了,香与辣滑进体内,一种线状的粮食比骏马过桥的背影还快。
告别一盏灯,揿亮另一盏灯,这周而复始的光芒延伸为无数绳索,歧路隐隐约约,熠闪着你在异乡的痕印。
回家,关门。一个世界黑屏了,而另一个世界敞亮了。你还是你,踽踽而行的游子。
泡一杯茉莉花茶,看香气四溢的文字,起起伏伏。
摸出手机,揿亮。站在封面上的伊人明眸皓齿,绛红色的吊带袅娜了谁的眼帘?
以敬畏的目光进入城市,城市接纳了你,但彼此陌生。
将他乡当作故乡,只是一种美好的情怀罢了。你有安居心意,却无乔迁实力。房价再涨,菜蔬在涨,每天的消费都在涨,唯独收入不升反降,瘦弱着生活质量和数量,只得“独在异乡为异客”了。
孤寂黯淡于夜,你和故土因流水无法平平仄仄,只得将记忆在烈日下翻晒。
听从内心的召唤,那水墨浸润的绸缎,一根根抽尽了丝线,还有殷勤守护着的纯真和善良吗?
夜深了,时隐时现的烟头,灼伤了两个关键词:故乡和他乡。在你不修边幅的表情里,两个词都欲哭无泪。
拒绝遗忘。隔着繁星之夜,轻轻地喊一声妈,方言的亲昵点燃灯盏,月亮的外形是舟子的外形,幻想着将锚永久地抛在艳阳天。
窗外萧索的花枝,傲俏在渐凉的西风中,莫名地抖擞精神。而西南方的夜空有一颗黯淡的星,用低沉的光芒催你回家,固执而真诚。
人生
你不能辜负这个词,如同芦苇不能辜负湖水的一脉修长。
两个字总共七笔画,骨骼清秀,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太难写了。
坐在水墨的故事之中,默诵着二十四节令,仔细修剪活着的每一次心跳。细节朴素,亢奋,甚至有些晕眩,常常让你夜不成寐。
从母亲染霜的絮叨里,你听到了岁月的苦短;在父亲捶腰的叹息声中,你看见了时光的无奈。
一样的世界,一样的晨昏,一样的雨露阳光。芸芸众生里,一样的你裸露着悲喜表情,以及转身后不小心遗漏的一声叹息。
抖落风雨和烟尘,最大限度地接近梦想,早逝的彩霞和迟开的花朵,谁更珍贵?
语气沧桑的人扳着陈年往事,轻声数落着门里门外,逼退了归巢的倦鸟。
谁瘢痕累累的双手,在汗水里打捞着什么,又提炼着什么,才能在天地间大写一个立体的“人”字。
走自己的路,随别人怎么看。
脚窝里有泥泞和泪,但更多的是勤奋、欣慰和惊喜!
命运
这都是命啊!
谁的一声喟叹,惊飞了瞌睡虫,让玫瑰色的黎明老了五岁。
有的人从小就别着金钥匙长大,一生衣食无忧;有的人一出生便口含黄连,苦不堪言。而你呢,走中间道路,家境优越,活法简单,长期处于一种温饱状态,所以交出来的成绩单,总是及格的多,优异的少。
这算不算是一种慵懒的满足感?
信命的人省吃俭用,花钱买鱼放生在旌湖里,以求一生心安理得;不信命的人钩钓网捞电打,目的明确,手法多样化。
哎,只是可怜了那些鱼儿,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
暮霭中,谁提一篮子难事琐事,学阿里巴巴的口吻:芝麻开门。
看清尘嚣并战胜之,人更容易把握自己,把握前进的目标。
一首拗口的歌,改几个字,也许就可以帮助或倾覆原有的观念。
命运在你手上,你在谁的手上?命运在你梦里,你又在谁的梦里?
人生之岸,在阳光陪伴下,你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一路砥砺前行。
嘀嗒
钟声嘀嗒,准确而机械,一针针扎醒清晨,也扎疼了你赖床的借口。
窗外是五月鹧鸪天,你惊诧于浅薄的窗帘,怎能轻易地关住那婉转的新绿。
雨声嘀嗒,击穿午后两点。一圈圈涟漪,渡谁的浪漫故事于千里之外?
睫下的日子浓密而平淡,一些汗珠进进出出,踮起的鞋声已磨损,令人不忍卒读。
水声嘀嗒,一粒粒晶莹,从豁嘴的水龙头里漏下来,稀释了功夫茶弥漫的夏夜。
都说经年的水珠可以钻石,但能穿透一只塑料桶的桎梏么?
不唱情歌。
你最需要时间之手,蘸着温情和冷静,敷在幸福的伤口上。
致流水
今生你最大的造化,是认识了水,并温柔地掬之。
水的光芒无处不在,汇集了最纯洁的文字,源远流长地特写在岁月之上,让每一个日子都不旱不涝,潮润得恰到好处。
临河而居,开窗或开门的动作一样简洁。不需要借助于望远镜,你也能轻易地将水天一色的地平线看穿。
水的性子娴静而俏皮,纤尘不染,向远处流淌的心绪时隐时现。
摇一条月亮船,两头尖中间宽,能否驶达你浩渺的彼岸?
动欣赏水的念头,一发而不可收拾。从早春的第一朵桃花开始,从盛夏的第一池碧莲开始,从晚秋的第一颗石榴开始,从隆冬的第一株腊梅开始。
花朵和果实的感恩辞,一开口总是水汪汪的,营养而富有弹性。哪像人类满嘴的胡咧咧,挤掉多余的水分,除了干瘪和虚假,还有什么值得感动?
水啊,你低下高贵的头颅,应和着无休止的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