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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停止爱你》第28章:冬天的狮子(1990年代后期)(5)

时间:2020-10-18 16:25:19    来源:
1年1月,传来了喜讯。犀牛唱片公司(RmR,一主要从事再版唱片的厂牌,发行了有关雷的一套5CD套碟—《雷·查尔斯:天才与灵魂》( Ray Charles: Genius and soul)。这套鸿篇巨制的套碟精挑细选了雷音乐生涯当中的102首歌曲,从《忏悔布鲁斯》( ConfessionBlues)专辑直至《岁月流逝,仍为卿狂》( 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由于雷谨慎的个性(以及他坚持要的七位数预付款),这张精选集中的精选集的出版已经被延迟得太久了,不过一旦达成共识,雷的心情便相当快,他还迫不及待地投入到选歌和为附送的小册子讲述故事这些事务当中
 
然而向前看仍比回首往事来得重要。一天早上,鲍伯·亚伯拉罕不得不央求雷从繁忙的录音时间里抽出一小时来,为一家杂志拍摄照片。《绅土》(esquire)杂志要为再版出一篇专稿。摄制组已在工作室里布置好了灯光和阳伞,雷却仍在调控室里忙活着。他把一卷磁带套在控制台上播放,来回走动着边听边跟着节拍用拇指重重地敲打自己的胸膛。从控制室传出的歌词,听上去像在唱:“宝贝,你知道我爱你。”雷将同样的一段磁带倒来倒去听了无数遍,校验着歌曲时间。
 
时钟敲响11点时,雷从控制室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是个精力旺盛的老人,宽宽的棕色头顶,竖着一绺绺稀疏的灰白头发,身子略弯。他在一群媒体人当中穿行,走得像只智慧的老象,边哼者鼻子,边叫新来者去水洞那里。摄影师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于是雷便在大钢琴前坐下,温柔地弹起《劳拉》(Laura),他的手指试验般、好奇地在琴键上翻飞。他自弹自唱了40分钟,逗弄着摄影师(“微笑?这段该死的时间里根本没人笑!”),当他把头偏向这边时,相机快门按下了,一组他永远看不见的照片诞生了。有一盏大灯大亮过后,保险丝烧断短路了,房子陷入一片漆黑。雷毫无察觉。当听到一个摄制组成员说:“跳闸了。机力卸载车厢在哪儿呢”时,他自信地站了起来。
 
“跳闸?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宝贝。那就来看下你们说的是什么吧。阿里克斯!”
 
随从帮他绕过电线和摄影器材走进控制室。他打开工具储藏室的门锁,伸手往里摸,找到金属接线盒,并打开它,手指在开关上面翻飞。其中一个跳开槽道了。他将它扳回槽道上,灯便都亮了起来。摄制组成员个个面面相觑,雷回到工作室,摄制工作继续进行。
 
正午,雷向大家道谢,接着便回控制室去了。不一会儿,工作室里又回荡起同样的几小节音乐,雷再次在调音台前踱来踱去,大拇指跟着节奏拍打着胸膛。磁带翻来覆去地播放着:“宝贝,你知道我爱你……宝贝,你知道我爱你…宝贝,你知道我爱你。”
 
我从未想要出大名,但我总是想着要伟大。”雷自始至终都这么说无论余生他还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他都已经实现他的个人目标多时了。
 
他在音乐史上的地位也是确定无疑的:雷·查尔斯已与路易斯·阿姆斯壮和埃灵顿公爵比肩,还有其他一些在20世纪流行乐坛上叱咤风云的天才们。雷的音乐在电波当中脉动了50年,音乐感动了千千万万的人,灵魂映照着灵魂,每天都如此
 
雷作为一名音乐家的伟大,始于RC·鲁宾逊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然而,这天赋的增上和完美,却仰赖于雷自孩童时代起直至长大成人从不止息地工作。不停的练习,使他成为一名重量级的爵士钢琴家,一名杰出的编曲,一名为自己写出过许多震撼歌曲的创作人。非凡的智能,使他能够掌握录制唱片的各种技巧,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市场成功运作商业。坚强的信念,使他能够无数次地上下火车、汽车、飞机,无数次地进出演出厅和酒店——这一切只为了将他的音乐带给人们
 
雷完全地沉浸于他那个时代的音乐洪流之中,他的伟大最大限度地爆发了。他在黑暗中倾听,吸收着各个风格流派的发声技巧。他的伟大也更具亲和力,这归功于他的歌喉。乐评人会话病雷的许多东西,但极少有人诟病他的歌喉。那是怎样的一把歌喉啊!流行音乐圈里难有人能匹敌他的嗓音,那种呼吸与丰富——假音、尖叫、诉说、耳语、低吟、犬笑、号叫、傻笑、呜咽—一他随心所欲地转换、融合着各种色调,传递着种种稍纵即逝的情感颤动
 
是什么令雷的伟大长盛不衰呢?是他作为一名唱片制作者,一位以音乐作画的画家的技巧。音乐的第一个电子世纪,也正是声音本身成为形象艺术的第一个世纪。在这个时代,音乐家们学习将音乐作为记号在一种媒介里保存下来,即使离那音乐发生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亦仍能够听闻。正如画家在画室里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一样,雷也在他钟爱的RPM里将音乐记录在塑胶唱片上,大胆丰富的调色板,使他得以描画表达宽广多变的情感世界:代表性爱的猩红一紫红,代表福音音乐的光辉灿烂的金色蓝色则充斥于所有或粗野或精致的暗影过渡当中,甚至在代表雨中巴黎的充满悔恨和蚀刻的灰色里
 
对于一位以声音作画的画家来说,失明这一残疾对他的伟大毫无损伤。“你并不需要目睹生活,”雷有一回这样说道,“你需要的只是观察生活。”雷·查尔斯的声音绘画,与真相、与悲悯同频共振。我们在倾听的时候有反应,那是因为我们确定无疑地感知到了:这个人知道生活是怎么回事,他唱将出来,与我们分享。在他声音最细微的颤抖处,我们可以听出他对生活最深刻的体悟。尽管其音乐主题常常是悲伤及无望的向往,但他的人性化却又无异于一种灵魂安慰剂。
 
奇异的是,体验雷的声音绘画与体验一幅视觉杰作并无二致。当我们站在一幅伦勃朗的画作面前,会被画作中的眼睛深深吸引。一种情感和安静的悲悯穿越时间扑面而来,直抵我们。被这双眼睛凝视着的人是谁呢?
 
是一位面容哀戚的市民?抑或就是伦勃朗本人?这对眼睛是活着的么?
 
如果不是,又怎会如此打动我们?如此亲密地对我们诉说,诉说得如此朴素明了:我活着,就像你正活着一样。生活对于我而言是一个谜,对于你也是我们活着,我们感受我们尝试我们失败,我们爱,我们死艺术家们的出现,为我们呈现了不朽艺术的电光火花。“我与你同在/我了知此秘密,这是瓦尔特惠特受(WWhm)写给有克林大桥区未来世代们的诗句。“我也是。”雷在《我灵魂的火山运动》里也这样唱道。许多人已经感觉到,许多人仍将继续感觉到,在雷的音乐当中有个这样的人存在。谁是这个雷呢?他如此地靠近我们的耳朵,如此敏捷、如此愉快、如此长久地占据着我们的心灵?这个人与我们每一位如此迥异,但这个人确定无疑与我们同在一也许不是物质地、实质地,血肉地,然而,通过艺术的魔力,却与我们的精神和心灵同频共振着。
 
与许多此种魔力的实践者一样,雷从不曾表白说他明白那最深的秘密。他所能做的全部,就是将自己完全投身于音乐,倾尽自己的一切能量,终其一生,他都日复一日地这样实践着。余下的便交给听众了。一天早上,雷坐在RPM他的办公室里,手棒着咖啡杯,手肘边是一副国际象棋棋盘。他说道:“人们在机场向我走来,告诉我他们非常喜欢我的唱片,那些唱片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在听,有没有人会听。前几天,一位女士说,雷·查尔斯先生,您记得《哭泣》Cry)那首歌,对吧?我还以为大家早忘记这首歌了!这表明,如果一首歌真是好歌,人们就会去听它。而这正是我一向的职责所在:我努力奉献好音乐。我真高兴,人们喜爱好音乐,因为,能让大家高兴,这也让我高兴。我们在世界各地表演《乔治亚》,真是奇怪极了,大家都喜爱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爱它,但他们就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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