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赖在少年
作者/刘备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写下《最是无赖在少年》这个题目的时候，这一句歌词勾引起的思绪，便像眼前蓝天下那只展翅的苍鹰一般，开始在我的脑海中起伏盘旋。
家，在随南洪山镇乡下一个小街上。那时的小街，人丁兴旺，左邻右舍家至少都有一个七十年代尾巴上的生人。进入分田到户后的八十年代中期，大人为着每年能有更好的收成，成天起早贪黑地在属于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忙碌着捯饬着，也自然无暇管顾七八岁年纪的我们，而我们六七个家伙也自然而然的就会去干出些无赖加“闲无徒”的勾当来。
“闲无徒”，是随南的土话，意思就是无所事事不干正事的人。“闲无徒”这个名词，也真正可以对应成天不是吓鸡就是撵狗的我们几个来。
每年的三四月间，惊蛰后的时节，随着春雷的轰鸣，大地万物便纷纷开启演奏起了复苏的序曲。梅花、樱花、桃花、梨花……也纷纷次第开放起来，在这样一个春的世界里，被大棉袄厚棉裤锁困了一个冬天的我和几个小伙伴也自然而然地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干什么？想办法挣钱啊！七八岁的年纪，挣什么钱？当然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说，七八岁年纪就开始挣钱，真的是叫他们无法想象出来的。而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广阔的农村可是大有所为的。更何况作业本、糖果、糖精、汽水等一些零食都是需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挣钱才能得来的。
什么最来钱？当然是翻蜈蚣了！收购站给出的大格子一毛五分钱，小格子五分钱的价格对于我们来说，是颇具吸引力和诱惑力的（一分钱一颗的糖果，一毛钱一个的本子）。于是每天，无论是早上上学还是中午晚上放学，几个伙伴兼同学都会人手一个挖钴子（类似于锄头一样的东西），或是扛在肩上、或是抱在怀里又或者是放在地上拖着前行。总之，那些熟识我们的大叔大娘只要望见我们便会顺口来一句：看看，几个闲无徒不好好读书又要开始作怪捣乱了。
于我们来说，他们说的话真是没错。凡是我们可以经过的地方，无论是砖块、瓦砾、石头、墙基、焖树桩……只要是有一点缝隙的地方，总会有人自觉或不自觉地走过去要么踹上一脚、要么用挖钴子伸进去撬掏几下，并期待会撞上个好运。
通往学校的路，有一段在山脚下，修路后自然产生的那种斜坡，碎石与泥土混合，间或有灌木草本植物生长，这种地貌，真是蜈蚣生息的黄金场所；这里，也自然成了我们这些闲无徒求财的天堂。
每天早上，只要走到这里，就会听见“噗啦…噗啦”的声音，不用说就知道是起得早的那些“贪财迷”开始行动了。
索性站定、观望、寻找……看，在那个砊子上栎树蔸下边好像包着有一块石头，应该是一个好地方，但距离路面就是有点高，怎么办？怕什么？怕死不是共产党员。扯下书包往石头上一丢，提着挖钴子就开始左冲右突的往那里攀爬了，瞄准、举钴、钩撬、石头掉落，躲闪，寻找……“哇塞，一个老格子！”一边喊，一边用钴压住从树根下石缝里跌落下来的蜈蚣，一边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去伺机拿捏住蜈蚣的头部，捏住、提起、再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去伺机掰下它的两只毒腭，这时候可是一定要小心加小心的，要不然蜈蚣一扭头，它那极其锋利的两个镰状毒腭就会在刹那间扎进你的指头肉里并很快将毒液注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恭喜你，那你就莫见怪，钻心的疼痛会陪伴你至少一天一夜哦。熟能生巧，这些动作对于我们这些老手来说，当然就是小意思了，有了这样的收获，自然也会刺激到更多的拐八蛋和闲无徒加入到求财的队伍中来，早上、中午、晚上，只要不耽误上学（忘了吃饭倒是无所谓，是要有收获）。
这样一来，大大小小的石头就像是《地雷战》里八路军战士给小鬼子埋下的地雷阵一样，滚落在这一段路面上。时过境迁，小鬼子是没有了，而我们的这些行径便常常会惹得挑柴上街、拉板车打米、骑自行车走亲戚的大叔大爷们要么对着我们是一阵痛骂，要么就是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假装要抽打我们，在他们的恐吓下，我们自然也是吓得毛飞，也自然是作鸟兽状跑散开去；然后远远观望着，待他们离开以后，再争先恐后地去抢占地盘。
自惊蛰开始一直到立秋的这一段时间，我们对山坡、水渠、农田、屋脚、乡道……的破坏性，真可以用人神共愤四个字来形容。时至今日，再去思索一下我们当年的那些行径，也难怪会被逮住我们的大娘们怒骂、叔叔们抽打了。
每年的五月至十月，也是各类瓜果成熟的季节，对于居住在街上，家中无甚资源的我们几个来说，真就像是进了蟠桃园的孙猴子一般，成天逗惹得我们抓耳挠腮，寝食难安。偷桃摘李的事，我们自然也干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是为了消磨时光而已，但通过下面这件事后，我们便不再干了。
经过现场侦查和从长计议，后山鲁大爷家门前那几株桃树便成了我们下手的对象。为什么呢？首先，鲁大爷家的仙桃个最大最红，树也最好爬；二是只有鲁大爷一个人在家；三是鲁大爷家前面是水渠、后面和侧面是纵横交错的茶林，便于隐蔽和进攻；四是这里有好几条小道，便于我们迅速撤退。
于是，按照电影里的设计，我们成立了观察哨、佯攻组、主攻组，并定于星期日中午一点多，趁鲁大爷在家午休的时间开始“进攻”。
那天，我们一行5人慢慢潜伏到了鲁大爷家附近的茶树林里。远远望去，桃树上的桃娃都长成了极其诱惑人的模样。一个个白胖胖的、粉扑扑、红彤彤的，风一吹，他们便像喜欢打闹的娃娃们一般开始在枝头上欢叫着、跳跃着；那个劲啊，那个样啊，对于正长身体又缺少零食来打发牙祭的我们来说，口水和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地在上下翻腾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观察哨便进入了预定位置。不多久，随着观察哨“布谷…布谷”的两声鸟鸣，佯攻组也进入了阵地，并用随身携带的小石头朝着桃树砸去，遗憾的是因为没有什么力道，桃娃娃们又一次开始在树上跳跃着、蹦跶着，仿佛在对着他们说：来呀，你打不着；来呀，你打不着！
佯攻队埋伏在了桃树下面的草丛里，主攻队出发了，只见他们两人猫着腰慢慢地接近桃树后，往上一跳，两手一伸，就抱住了一个桃树枝，一阵摇晃后，先期成熟的桃便纷纷从桃枝上掉落下来，落进了树下的草丛里。这两人跳下树后便和埋伏在树下的佯攻队开始拾捡掉落在草丛里的桃娃，正待他们几个埋头苦干的时候，不大的一声：“你们几个闲无徒在干什么？”仿似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他们耳际。四个家伙一抬头，鲁大爷就像西游记里的二郎神一般，巍然屹立在他们面前。
妈呀，就在这一刻，谁还会去管顾捡到手里的桃子呀？“三十六计，跑为上计”四个人就真的像四个兔子一般，狼狈不堪地向茶树林里钻去，这中间还有一个家伙不小心跑掉了鞋子。十多分钟后，已躲进茶树林里的他们中间那个跑掉鞋子的同伴说要回去捡鞋子，于是这四个人就又大着胆子慢慢往鲁大爷家那边摸索过去，庆幸的是捡到了鞋子，就在他们几个按原路返回的路上，鲁大爷又像神仙下凡一般，站立在了他们的面前。
吓得腿肚子转筋的几个偷桃者，又一次选择了不问西东，落荒而逃。
回到家中依然惊魂未定的他们几个，在父母的问询下，撒谎说是在后山翻蜈蚣的时候，碰见了一条鸡冠蛇，才吓成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
当天晚上，几个偷桃者的家门口分别被人放了十几个鲜红欲滴的大仙桃，再往后有年龄相仿的同龄人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孩子们，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也给你们保密；以后想吃桃子了，直接来找大爷，我赶最好的摘给你们吃，不要偷偷爬树，很危险的。
从那以后，我们倒是真没有再去干偷桃摘李的事了，但在成长的岁月里，闲不住的我们也还干过“鹅窝抢蛋”、“野堰遇险”、“夏日醉酒”、“蜂芒毕露”……等在今时今日说来颇为好笑的经历来。
一晃眼，曾经七八岁年纪的几个闲无徒，转眼也为人父进入不惑之年并天各一方，也甚少见面了。如今，再去回忆过去的种种，心头也不禁生出一种无以名之的岁月感来。
儿时的伙伴们，你们现在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