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艳
春天是冲着牡丹而来的。牡丹谷雨开，豆绿姚黄魏紫赵粉鹅白，灼灼恰似美人霁。好花择地，好景恋人。清园迎来了又一个千般柔媚万种风情的花之海。
落落牡丹年年新，遇雨遇风，宽了黄袍，就了绿衫。早晨缀新叶，中午奢华，晚间收敛。楚楚含芳，妙然天成。
走一步是牡丹千重次第开，转身侧见金蕊霞英叠彩香。遥遥地，宝塔般的株棵上绿衣紧裹骨朵，轻摇浅荡，现出淡淡紫晕，浅浅蓝边儿，仙气离离。近身来，一花瓣有一花瓣的真意，千重层低回委婉。都说洛阳牡丹芳，菏泽牡丹娇，而清园的牡丹接地气，苗木多而杂，因而品种繁，味更香，蓝宝石、凌花绽露，白雪塔、迎姿红，芳名不胜枚举。蜜蜂和蝴蝶这时总是经粉抱香，它们很忙。
一个热闹的春季，花棵足足长上一尺高。“眼看吹落地，便别一年春。”秋来，它们知道自己的身量，该减了，于是退出八寸，只留下二寸长，待等明年早春的号角，再轻读春风，一统天下。这是适度，是隐忍，隔了千年时空，从隋唐到宋明，红尘千千，惟有牡丹真君子，万紫千红真国色。
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其实，牡丹是不怕归于寂的，特别是花中国色，陨落就陨落，这更似一场自觉的行为艺术，是自己的一场演出。
很多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象征和植物，如白桦之于俄罗斯、樱花之于日本、郁金香之于荷兰……那么一提起中国，似乎很难用一两种植物来概括，但在河北的永年城，牡丹绝对担得起花王之名。
永年地处中原腹地，滏阳河水清粼粼蜿蜒而流，水清土佳，这里的土壤含有锰、氮、铜等微量元素，充足的养分，适宜的气候自是让花仙们水灵灵，牡丹们安家在清园，算是安对了。园内护理技师小心拨开新绿的枝丫，为每一朵新颜展展衣衫，梳梳发髻。在段成式的笔记体小说《酉阳杂俎》中这有样的叙述：开元末年，王公贵族都把牡丹视为京城奇赏，常开诗会，吟唱不绝。这时，韩愈有远房侄儿从江淮来到长安，韩氏让其读书，可此人不思进取，常违规，韩愈很不高兴，说如此下去，将连谋生的一技之长都没有。可这人却有一技艺，挖土见牡丹根须，用紫矿、轻粉、朱红等颜料，在花根上捣弄，七天之后再将花根用土掩起，次年，牡丹便会开出各种颜色的花，且花朵上还会有韩愈的诗句。清园若是有个像大诗人韩愈的远房侄儿那样会侍弄牡丹的人，就更好了。
2016年，一个春水煎茶的好日子，我们一行人因着永年的神采和神秘而来，永年人热情诚挚地端出来他们的特产：广府酥鱼。半尺来长的小鱼褐红红的，码在盘里，夹起一条来，似乎瞬间鱼就要断掉一样，轻放在嘴里，绵、香、软、甜、鲜。好像这些词还是形容不出酥鱼的美味。“来到永年县，不食酥鱼实枉然。”果然名不虚传呢。接着主人又端上来一瓦釜的荷香糯米鱼更是让人口舌欲罢不能。这是主人欢迎贵宾的最隆重的仪式。
永年之域已有2600多年的历史，自古人杰地灵，有“商贾云集，富饶中原”之美誉。历史与文化的融合，古都永年的文化底蕴让这个小城名扬四海，太极宗师杨露禅、武禹襄开创了一代宗师典范。习惯与传统的杂糅，又让这一带的文化包容性特别强。如今倡导的美丽乡村建设，在永年，这都不是事。随随便便走进一村一寨，古意浓郁，街道齐整。武禹襄的故居隐在街角。有楹联：拓开眼界放平心，立定脚跟竖起脊。门椅上依稀有太阳阴阳的号码，像极了太极的阴阳互补。角落处，一袭白衣的老者，正一只脚轻轻勾起，把头委婉转过，手顺势轻缓扬起，又缓缓泻下，这一招一势中的散漫，浮生闲情，从容与之。
有人说：听见花开的声音，这格局现在想想，我疑心就是听到牡丹花开的声音。远远望见十二美人图中的仕女手持竹雕灵芝如意，立于院内赏花。竹篱处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着，吉祥止止。我愿是这图中美人，立于雅雅清园，一身素衣，头顶上的天，应该是被染成一片姹紫嫣红，让人看了心一惊的绚烂。
我用新学的十字交叉针法，兰指轻拈，给背包上绣了一朵好看的牡丹花，家人夸我，说我天生一个好绣娘，这花绣得，民族风十足，又俗又雅。他们哪里知道，百花之王一直开在我的心尖上，无时不在。他们哪里知道，春风识得牡丹面，我背着绣有我好看牡丹的包包招摇于春风里，一副骄傲自得样。我绣牡丹，其实只是想试试我的针法，有一天，我要绣一袭锦衣，最终的目的是，与落落牡丹仙子们气脉贯通，一起迎风起舞。
不说了，趁着这春光大好，“更觅姚黄魏紫看。”
个人简介：张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