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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复根散文| 回 家

时间:2020-10-18 15:01:56    来源:
作者简介:谢复根居住嘉兴在《中国环境报》、《浙江法制报》及《嘉兴日报》发表文章若干。闲时写有小说、散文及诗若干,仅限自娱自乐。
 
上个世纪七五年的最后一天,我正式成了一名下乡知青。
 
在乡下的前三天里,正逢晚稻收割时期,我这个从来没有挑过担子的小镇青年和队里的半大小子们一起,干起挑稻的农活,连续挑了三天。不知是那年的天气特别热还是我干活太猛,反正每天只穿一件衬衫,还汗水直淌。
 
中午回到住处----畜牧场的饲料仓库里(当时知青小屋还没建),又累又饿,真不想动了,只想能马上吃到一口热饭。可是不行,饭,还得自己做。饭是在经济炉上做的,因为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半生半熟,就熄火开饭,没有菜,就用父亲为我准备的一瓶猪油和一瓶酱油对付。晚上也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我有点想家了,如果在家里,一切都是现成的,该多好!按理说,我插队的生产队离家并不太远,走着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中午不行,晚上去家里吃饭打个来回还是可以的,但我这个人自小就喜欢独立,不愿意回家打扰父母。不过,话虽如此,若是队里放假,那我当然也会欣然回家的。这不,队长来了,他告诉我,队里的晚稻收割完成的差不多了,明天全小队放假一天。
 
那一刻,真觉得这是个天大喜讯,因为当年我们那儿的农村,农民想休息,基本上要靠老天爷恩赐,它下雨,休息,不下雨,就得干。而且这雨还得分时候,出工前下最好,可以休息,要是下午下,除非大雨,否则,必须做到收工时间。我下乡三天,就碰上这样的好事,能不高兴吗?
 
我家在小镇西面的市梢头。因为前几天干得有点累了,这天我起床已经过九点了,洗刷完毕,早饭也没吃就往家赶,到时,已将近十点。父亲上午已经下班,母亲正在料理家务。
 
见我回来,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就不用说了。我父亲跟我母亲要肉票,母亲说,这时间那还有肉?肉店早关门了。父亲想想也对,稍息,他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带回一小块肉。母亲问,这肉哪里来的?父亲说,是向同事阿刘借的,本来说好他女婿今天要上门,但临时有事来不了,我知道他不舍得吃,就向他借了,明天买来还给他。父亲知道我喜欢吃茭菜炒肉丝和肉嵌油豆腐,就用这一小块肉给我做了这两个菜。
 
吃饭时,我要父母一起吃,可俩老说,你吃吧,这几天我们猜也猜得到你是怎么过的?那天的饭,说句不夸张的话,真好吃!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能记得当时的情景,我狼吞虎咽,父母在一旁看着我吃。嗨!回家的感觉真好!吃过中饭,和父母聊了一下三天里在乡下的事,不知不觉又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要我当天不要回乡下了。我说,不行,明天还要出工,早晨从家里过去,有点匆忙,还不如现在回去,明天出工时间宽裕。父亲说,那你吃过晚饭再走吧,我说,晚饭不吃了,中午吃了那么多,母亲说,那我们就迟一点吃。我说,迟一点,天就黑了,还是现在回去好。
 
父母见拗不过我,就同意了。走前,父亲给我炒了两个自家鸡产的蛋和一个蔬菜并盛了一搪瓷杯子的饭,嘱咐我,回去,想吃时,在经济炉上热热再吃。那天,我离家时,父母坚持要送我,我笑着说,我又不是上前线,离家又不远,不用!说真的,当年的我,并没有体会到父母的这份情义。后来,我读到朱自清的散文《背影》,也只是觉得文章很美,也没有深入理解作家的内心深处,直到父母先后去世,我才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作为儿女,有一个有父母健在的家,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七九年我高考完后去杭州读书。不过我不是上大学而是一家技工类学校:内河航运。因为是技工类学校,当然实习是免不了的。两年的学校生活,我们有一半时间是在实习中度过的。我第一次实习是在钱江航运公司,第二次在湖州航运公司。不知为什么,每当船在清澈的水里欢快行驶,看到两岸出现人家时,我都会产生想家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在“湖行”实习时尤为强烈,那时,我们常跑“夜航”,船过一个叫“菱湖”的小镇,我坐在船头,看着枕水人家的屋子里透出的融融灯火,我就会呆呆地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和妹妹。
 
我的神情被我的实习师傅察觉了。他坐到我身边,笑着说,小谢,想家了,是吧?我不好意思笑笑。我的师傅在工作前,是省交通学校的中专生,所以很理解我的心情,他说,这样吧,剩下的半个月实习期你不用干了,船靠岸,你就回家。我迟疑道,这行吗?师傅说,没事的,你这心情我读书时也有过。因为师傅的照顾,我当年最后的半个月实习时间是在家里度过的。
 
那天我是先坐公交车后坐轮船才到家的。到家时约下午三点左右。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家变了。原先的那个“砻糠间”不见了(我的家原先是大户人家的砻糠间),代之而起的是两间整整齐齐的“小七路”,一个天井和一个烧饭间。这是我的家吗?这当然是我的家!因为父母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我。父母告诉我怎么回事。
 
原来,母亲在嫁给我我父亲之前,在乡下是有自己的房子的,因为出嫁,这房子就被生产队占用了。母亲觉得既然是自己的房子,就应该收回来。经过几次交涉,生产队让步了。考虑到一直是他们在用,经过协商,母亲愿意低价卖给队里。故家里翻造房子就是用的这笔钱。我稍稍埋怨父母,这是大事,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母亲说,不是在信里跟你说了,家里要翻修房子?我想起来了,是说了,但当时我只理解为补个漏修个墙面什么的。
 
翻造后的家大约有四十平米。一分为二,一间是父母和妹妹的房间,另一间再一分二,靠南面的做吃饭间,北面的做我的房间。父亲想得周到,知道我喜欢看书,专门请人打了一个小方桌,桌子的上方按了一个带有灯罩的灯。这样我看书既不不影响家人休息,我也能集中心思阅读。我不觉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家而感到心满意足。那时的我,其心情就像远航的船,回到了宁静的港湾。
 
那次在家的半个月里,我除了帮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做了一丁点家务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阅读中度过的。我读了或重温了从杭州西湖书店买回的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利尼娜》、雨果的《悲惨世界》、浩然的《艳阳天》及茅盾的《秋收》、《春蚕》、《林家铺子》等小说。在此期间,我也尝试着写一些自娱自乐的小说、散文及诗歌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就到了。我要回校了。这次父母没有表现出任何伤感,因为他们知道,不久他们的儿子就会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了。他们嘱咐我,回杭州之前,先要去湖州,要谢谢你的师傅。我说,放心,我绕道湖州。那次回家给我朦朦胧胧的感觉是,我的家将会在不远的某一天兴旺起来,至于这某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有多远,我不敢保证,但直觉告诉我,不会太远。
 
我这样的感觉并没有错,我参加工作两年之后,我的家就有了实质性的起色。其时,我的父亲已在单位里办好了留职停薪手续。他自己开了个小吃店,店里卖的货依然是他的拿手货:包子、团子和方糕之类。因为我父亲的手艺在小镇上小有名气,我家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当时全国性的改革已经开始,常年务农的农民也跑起了运输。因为收入不错,他们来父亲的小店买糕点,出手大方,一次总要买十来块钱。
 
那几年里,我每次休息回家,唯一的任务就是替父母将钱存到嘉兴的银行。对此,我说,你们自己存不是也方便嘛,镇上有信用社。母亲说,存镇上,会露富,已经有人眼红了,说老谢家发了,别人黑白彩电还没有,他家已有彩电了。我笑了,这也值得说啊?在嘉兴,有彩电的人家多了,有的人家都是二十一寸的大彩电了。母亲说,那是嘉兴,嘉兴地方大,不像我们这儿地方小,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母亲说得有理。
 
不过说实在的,我家当时的“富”,那是真真的父母和妹妹三人用辛苦换来的。父亲每天凌晨两点起床,做糕点,母亲天未亮就推着货车去镇上卖货,而我的妹妹则充当“运输大队长”(我父亲语),父亲说,家里的三个人就是一个三脚架,缺谁都不行。那段时间,家,给我的感觉是忙碌的充实的也是有生气的。而对此最有象征性的物件就是由我父亲亲手种下的那棵石榴树,那几年,结的石榴每年都挂满了树枝。我对父母说,这石榴开得这样红火象征着我们今天的家。父母认同,母亲说,你爹也这样说,所以他服侍石榴很用心。
 
八八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八九年,我有了我的宝贝女儿,我父母有了一个宝贝孙女。因为有了小家,我回家的次数少了许多,但也真因为少了,我和妻子、女儿回父母的家,春节期间不用说了,平常时间回去,父母也总会像过节日一般开心。父亲会使出最好的厨艺,母亲则会买一些我女儿喜欢的玩具,小碗啊小勺子啊小杯子啊,等等。
 
那些日子,家给我的感觉是红红火火的蒸蒸日上的。可是,尽管这样,我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知道否极泰来,乐极生悲的道理,当我看到父亲逐渐衰老的身体,母亲旧病复发的间隔期越来越短时,那一刻我真的怕这个家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啊!果然,不久,我的母亲因旧病再一次复发,加上用药的严重失误,我的母亲前后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离我们而去。母亲一走,曾经的一个完整的家就残缺了。家里只有父亲和妹妹相依为命了。
 
我发现,母亲一走,父亲明显地老了。我对父亲说,来嘉兴吧,跟我们一起住,但父亲执意不愿,他说,他还有力气,还要挣一点钱,给我妹妹。我说,你多大了?你已经六十多了,再说钱也挣不完啊!但我的话最终父亲也没听进去。三年之后,一个自然界阳光明媚充满生机的季节,而我的父亲却追随我的母亲去了。当我将可怜的妹妹带回嘉兴时,我知道,这个曾经带给我诸多温暖的家将永不复返了。我,将再也没有新的回家的感觉!
 
父母去世后,老家我也曾回去过几次。每一次去,老家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当我看到老屋的两扇正门,母亲在世时,每年都要用桐油抹一遍,因而那门是沉沉的,但母亲一去世,父亲也没心思管它了,两扇门就露出了破败的迹象。及至当我最近一次看到它们时,两扇门上的板都各有一块脱落了。不但是门,窗上的玻璃也都碎了。甚至于墙上,也爬满了野藤草,那野藤草带刺,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我的老家走完了它的历史!我回家的感觉在那一刻也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定格了!
 
我有朋友有时出于关切,问我最近是否回家了,我说哪个家?朋友说,当然是你老家了。我告诉他,我父母都没了,我还回去干嘛?朋友说,那你老家的房子怎么办?我说,先是出租给外地人,后来外地人回了,再也没来,就一直关了。我怕朋友刨根问底,就说,水电都没了,租也租不出去了。
 
是啊,老家的房子租不出去了,我也不用回老家了!可有谁知道,那个家会常常回到我的梦里啊!在梦里,我看到父亲或在匆匆忙碌着,或在呼呼大睡着;我看到母亲或在盘算着一天的进账,或在安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她那喜欢的相声,还时不时发出怕吵醒父亲的笑声;我也看到了我的可怜的妹妹,正吃力但又很兴奋地将货物送到我母亲的货摊前......
 
我的老家.我的曾经最温暖的家,我多么想再体验一次、回一次有父母健在的家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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